这是……这是怎么了?
难道潘大家心动了?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珠帘之内陡然传来了脚步声,令他们不由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长孙殿下,此联虽好,却有一处不佳,不知殿下可曾注意到?”
什么?
还有一处不佳?
完犊子了!
那岂不是考验没通过!
朱某人却是淡笑回答道:“以‘常’对‘孔’,的确不好,奈何时间仓促,雄英也只能技止于此了!”
朱十三拍了怕朱雄英的肩膀,对其表示鼓励。
自家大侄儿能够对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诸如李茂、金元德之流素以才子自居,此刻却连口都不敢开,更何谈对出佳作了,与朱雄英相比,实在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佳人朱唇轻启,缓缓开口道:“虽有一点小瑕疵,但仍不失为一佳作,殿下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对上此联,实在是聪颖绝人,令人钦佩!”
“第二关,你们过了!”
轻飘飘一句话,却令一众少年郎瞬间狂喜,兴奋莫名地欢呼了起来。
唯有朱雄英仍在怀念方才那天籁之音。
这女子,媚骨天成啊!
她的声音,娇中带着几分柔,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来,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令人欲罢不能。
但朱某人,有话要说。
“潘大家可能误会了,这佳作并非雄英所作……”
众人一听,面色怪异无比,当即知道要坏菜了,睚眦必报皇长孙又开始了!
唯有潘大家戏谑开口道:“不是殿下所作,那是何人所作?”
“唔……是一位金姓先生所作,雄英只是代为传唱罢了!”
金姓先生?
姓金的?
嗯?金元德!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金元德,后者瞬间面无血色,更是险些站立不稳,身形摇摇欲坠!
这位长孙殿下,当真是睚眦必报啊!
自己不过动了点小心思,生出了些许与其争斗之心,他竟想要整死自己!
这对联一经传扬,那自己不是如同兴化硕儒郑本那般声誉扫地,沦为一个笑话!
朱某人却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众人,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金元德,当即明白他们又误会了,只得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元德兄,元德兄还写不出这等佳作……”
“噗嗤”一声,金元德惊怒交加,竟被气得当众吐出了一口老血!
众人:“……”
这位长孙殿下也太损了吧?
一击不够,再补上一刀!
夺笋啊!
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吧?
这得是心胸多狭隘,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睚眦心眼儿都没你小!
朱雄英:“???”
你他娘跟郑本那老东西一样,是来碰瓷儿的吧?
老子也没瞎说啊!
这本来就是后世学者金伯弢先生所对,朱某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上联太过有名了,甚至被澳门楹联学会重金悬赏征联,因而得知了这千古奇对。
跟你金元德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王八蛋有什么关系?
这些大明的文人士子怎就都喜欢碰瓷儿呢?
这风气不行!
得跟太祖爷提一提,整饬一下!
狐媚儿小白脸呆愣片刻,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金元德,苦心劝道:“元德,何至于此啊!你这心性太过孤傲了,早晚要吃大亏啊!”
金元德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向朱雄英恭敬行礼,面容苦涩地致歉道:“长孙殿下,元德不该生出嫉妒之心,恳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雄英无奈之下,只得开口安抚道:“误会了啊!元德兄,难道我朱某人在你们心中就如此心胸狭窄吗?”
朱某人一脸悲愤地望向众人,却见他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些王八犊子,误我啊!
“潘大家,千万不能听他们瞎说,我朱某人铁骨铮铮,傲骨磷磷,正直坦荡,根本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潘大家善解人衣,应该懂我!”
众人:“???”
不要脸了是吧?
你高洁的操守呢?
那可真是碎了一地啊!
只听潘大家轻笑一声,笑吟吟地开口答道:“奴家却是听闻,‘睚眦必报皇长孙’的名字早已传遍了京师,今日一见终于明悟,原来那果真不是传闻!”
“哈哈哈,是极是极!睚眦必报皇长孙!”
“还有那手惊天地泣鬼神的狗爬字!”
“哈哈哈!”
一众少年郎忍不住轰然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快意。
能够见到这妖孽长孙吃瘪,那可真是不容易啊!
朱某人气急败坏地坐回了原位,化悲愤为食欲,不想再去理会那个臭娘们。
琴声突兀的响起,第三道考验随之而来。
但当少年郎们见到这纸条之上的内容后,却是尽皆出离的愤怒了!
只见纸条之上赫然写着“寂寞寒窗空守寡”七个大字,令众人无言以对!
这七字上联乃是流传许久的知名绝对,无数文人墨客争相应题,悠悠几十载,却无甚佳作能够与之完美对应。
皆因这七字联字字为宝盖头,且短短七个字把独守空闺的悲凉凄苦描绘得淋漓尽致,是真正的难对之句,或许这本就是一个绝对!
眼下潘大家却将此七字联作为第三道考验,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她今日根本就不愿出来,或者说,在场这些出身显贵的少年郎根本不值得她献舞一曲!
这让朱十三等人如何能忍?
就在他快要发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却是陡然传来。
“来,递进去!”
众人闻言身体陡然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朱雄英,尽皆面露惊骇之色。
朱十三激动地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接过了纸条,想要打开观看,却是被朱雄英制止:“直接递进去!”
义薄云天十三郎有些不理解,他分明看见这纸条上的字可是远远多余七个!
难道大侄儿解了一个下联还觉得意犹未尽,还解了一个?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递交进去,今日能不能见到潘大家的舞姿可就看这次了!”
朱雄英无奈解释道,朱十三一听当即一个激灵,屁颠屁颠地将纸条递了进去。
不消片刻,琴声再次戛然而止,但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不由望向朱雄英,面露不解之色。
朱雄英却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自斟自饮,仿佛对能否请出潘大家一事不甚关心。
实则朱某人内心已经慌乱地一批,能不能成就看这首纳兰词了!
他自然是对不出这“寂寞寒窗空守寡”来,这七字绝对放到后世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美佳作。
但这秦淮名伎就在眼前,朱某人又不愿白白错过这大好机会。
因而写了一首清词三大家之一的纳兰词递交了进去,能不能成他的确没有把握。
足足过了好几刻钟,就在朱十三等人有些不耐烦时,琴声竟突兀响起!
完了!
还是没能答得上!
一众少年郎登时垂头丧气,脸上再无笑意。
这琴声一止,潘大家可就要走了,他们竟与这位秦淮名伎擦肩而过,不得见其真容,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朱某人却是有些愤愤不平,当即挥笔就墨,再写了一首纳兰词。
你娘咧!
臭娘们心气儿还挺高!
一首纳兰词征服不了你,那老子就再写一首,还征服不了你,那就再写一首!
纳兰大家留给众人的可不是一首两首,而是整本词集!
“来,递进去!”
琴声停歇片刻,又突兀响起!
“来!再给我递进去!”
琴声骤停,不过片刻再次响起!
“给我递!本公子今日还不信了!”
这次……琴声根本未停!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朱十三等人已经就差对自家大侄儿跪地膜拜了!
就连金元德与李茂二人,此刻都是满脸苦涩笑容,暗恨苍天何其不公!
众人早就发现,朱雄英递交进去的根本就不是下联,而是一首首脍炙人口的诗词!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
为博美人一笑,疯狂作诗写词,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朱十三就已递交了十次之多!
而屋内那位冠绝秦淮河的潘大家虽有停歇,却还是坚定地弹奏着琴曲,仿佛这些惊世之诗如同那万两黄金,根本不能动摇她一般!
气氛,渐渐凝重。
众人,不敢言语。
唯一的焦点中心,便是不断作诗写词的皇长孙,与弹奏琴曲的潘大家。
两人仿佛斗气一般,谁也不肯轻易认输!
朱某人气得浑身颤抖,肉眼可见的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怒喝道:“我朱某人还有一首,最后一首,烦请潘大家品鉴!”
“倘若这首诗潘大家还看不上眼,那我朱雄英此后封笔进学,再不吟诗作对!”
嘶……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朱十三急忙上前,想要阻拦自家大侄儿。
他宁愿不见这个秦淮名伎,也不能毁了自家大侄儿的前途。
“大侄儿,不写了,咱认输,不看了,咱与潘大家有缘无分,强求不得!”
“对啊雄英,何苦如此,我等已经尽力了!”
“大侄儿,不要意气用事!”
“殿下,您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看在眼中,没有必要了!”
众人围拢在侧,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妖孽长孙,很明显是上头了!
朱雄英却是不管不顾,对众人的劝说置若罔闻,径直摊开一张白纸,挥笔就墨,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朱椿急忙上前,他预感到这首诗非同凡响,定会掀起些许风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
朱椿满脸骇然地看向朱雄英,一时之间有些痴了,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形容此句。
媚狐儿脸看向李茂,再看向金元德,后者皆露出了羞愧之色。
他们,当真是可笑至极!
竟妄图与这个妖孽一较高下!
虽然这词仅有一句,但毫无疑问,可堪称传世名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众人不自禁地吟唱着这句词,勾起了他们心中无数美好的回忆。
琴声戛然而止,珠帘豁然掀开。
在两名俏丽婢女之后,那袭身姿绰约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冠绝秦淮的潘大家,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