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有些凉意, 为了体现来得匆忙,阿妤并未传甚披风,单薄的夏裳没能阻止多少寒意。
宫人动作麻利, 殿内很快多了个椅凳, 阿妤坐在上面,颇有些紧张地看向替她诊脉的太医。
她倒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事, 乍然闻到血腥味, 一时反胃想要作呕, 本就属正常, 更何况, 她三日一次的平安脉从未断过。
不过,替她诊脉的宋太医却是拧着眉,松了手又重新把上脉, 让阿妤也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 她看了眼皇上,就见皇上也跟着皱眉。
她刚欲发问,就见宋太医收了手, 抬起头正色问:“钰妃娘娘近些时日可觉得困乏, 或是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阿妤怔了下,觉得他的问话有些熟悉,心跳咚咚咚地快了起来, 才低声说:
“没错, 本宫近日的确睡得多了些。”
她话音落下,宋太医就好似松了口气般,直接站起来,朝皇上拱手:“皇上,钰妃娘娘并无大碍, 依微臣诊脉,钰妃娘娘这是喜脉之兆。”
阿妤顿时愣住,真的是喜脉?
封煜眸子稍亮,他上前一步,扶在阿妤肩膀上,阿妤感觉他微有些用力,下一刻就听见他沉声问:
“当真?钰妃为何会不适?”
他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说话间环视四周,尚未来得及惊喜,就拧起眉,无需多说,旁人都可看出他对钰妃的关切和在意。
“皇上放心,钰妃并没有事,许是乍然闻到异味,一时有些不适。”
封煜立即想起阿妤怀着佑儿时,被血腥味刺激得险些小产的情况,脸色顿时微变,轻拧眉:“朕陪你回宫。”
这话一出,众人皆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之处的皇后,阿妤也被惊得连忙从这个消息中回神,她先看向太医:
“宋太医,你可确认?本宫昨儿请平安脉时,太医并未察觉到本宫有孕。”
宋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医术自然不必多言,他倒没觉得钰妃是在质疑他,弯腰答道:“娘娘日子浅,脉象不显,之前未查到也实属正常。”
闻言,阿妤终于放下了心,她觑了眼皇上,想起了他刚刚说的话。
今儿可是中秋,正儿八经的十五,按规矩,皇上是该歇在皇后宫中的。
如今是柳嫔出了事,方才两人都来了这儿,半路被她截走了算什么事。
阿妤不自然地掩了掩唇,总觉得今日打了许多次皇后的脸,叫她心底都些不安,这和她往日欺软怕硬的作风有违,稍顿,她低声提醒:
“皇上,今儿是中秋……”
封煜扶着她的肩膀,闻言皱眉,终于想起中秋也是十五这件事儿,不过事出有因,他就算陪着她回去,也并无什么大不了。
但,封煜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神色收进眼底,最终还是松了手,敛眸说:
“朕让杨德送你回去。”
话音甫落,皇后就连忙说:“皇上,钰妃有了身孕,刚又被柳嫔的事惊吓到,您还是陪着她吧。”
封煜本就在阿妤身上偏了分心思,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袖中的手松了又握,移开视线说:
“不必了,规矩如此。”
他说规矩如此,言外之意,若是没这道规矩,他便是要陪着钰妃回去。
众人听得出来,可今日钰妃的荣宠太过盛了,哪怕只是因为规矩皇上才不陪着,也叫众人心底有些安慰。
阿妤也松了口气,她才不管皇上为何松口,她也不想将皇上往旁处推,今日但凡对方不是皇后,她也不可能婉拒皇上亲自送她的话。
她没拒绝皇上让杨德送她的吩咐,轻服了下身子,没耽搁时间,被周琪扶着离开。
夜间凉,这殿内血腥味又大,里面柳嫔的痛呼声更是不断,她就算再喜悦,再没有同理心,在这场景下,都算不得多么自在。
阿妤一走,封煜就冷下眉,这芳林苑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柳嫔的哭泣声。
封煜听得不耐烦,出了柳嫔的事,他也该是不悦,当下冷眉道:“御前有事,朕先走了。”
这话,是对皇后说的。
他没甚心思去坤和宫,就算去了,也不过和皇后相顾无言,他不进后宫,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皇后低声应下,静静地看着他身影消失,才似乏累地抚额:
“好了,都散了吧。”
阿妤自是不知她走后发生的事,得知她又有孕后,周琪将她看得甚紧,刚回了宫,就被按在床上,后怕地说:
“娘娘有了身孕,我竟都没觉得不对,娘娘有孕时,向来对异味十分敏感,幸好今日周修容谨慎,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发现这事。”
说罢,周琪轻声埋怨:“请平安脉的太医也太不靠谱了。”
后宫妃嫔有孕,就没一个及时查出来的。
阿妤嗔瞪了她眼,叫她慎言,周琪轻拍了下嘴,知晓不该说这话,毕竟得罪了太医不是什么好事。
夜色有些深了,楹窗外的月色都有些奄奄一息,周琪怕她困乏,没多什么,连忙退了出来。
阿妤还有些愣然,她抚着小腹,细眉微微蹙起,在思忖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