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冷了冷,他给了淑妃死后的恩典,是看在小公主的份上,而不是叫周家借此生出妄念。
他原还未想起来,直到周若清说了她的姓,封煜才想起,刚刚那舞倒是颇有些眼熟。
五年前,他初登基,万寿节那日淑妃正是凭借此舞,晋升为四妃之一的淑妃。
封煜手指轻掸下衣袖,冷声朝杨德说:
“查,看是哪个生了狗胆,敢肆意透露圣踪。”
杨德尚未应下,周若清就似慌乱地抬头,一滴泪盈盈挂在眼角,她轻咬着唇,怎一个楚楚可怜能形容:
“皇上且慢!”
封煜不耐拧眉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那刹,脸色沉了下来,就连杨德都瞪圆了眸子。
周若清和淑妃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自然有几分相像,如今她不知做了甚,这般一眼看去,竟是能叫人差些将她错认成淑妃。
封煜捏着扳指,忽地了然周家的底气。
旁人皆不知他心底真实想法,自然是认定了他对淑妃宠爱无比,甚至死后都给了她堪比副后的殊荣,如今送来一个和淑妃九分像的女子,他自然会纳之受用。
封煜轻扯了扯嘴角,倒真是好算计。
周若清还轻柔地说:“是臣女对皇上心生仰慕,才出此下策,皆是臣女过错,还求皇上不要生气。”
话音甫落,封煜还不待说话,就听见从林中传来轻轻一声笑。
阿妤从林子中走出来,对着封煜弯眸轻笑:“妾身可打扰了皇上的好事?”
她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原还在想如何和皇上坦白,就听见一阵箫声。
虽是省了她还要再寻借口,但这般张扬大胆,倒是叫阿妤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她忽然出现,不说封煜,周若清也直接变了脸色,那副柔柔可怜的模样险些没维持住。
她紧掐手心,钰修仪怎会在此?
封煜对上她的视线,没看见她眼底的笑,倒是在宫人的灯笼亮光间,看清了她微微泛红的眸子。
不知是气的,还是难受的,或者是两者都有。
他下意识地拧眉,说:“胡说什么。”
阿妤脸上的笑顿时消去,默了片刻,她忽然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深深吸了口气,问他:
“皇上走这条路,可是要去妾身那儿?”
她没猜错,封煜自然不会瞒着她,遂点头。
他刚点头,就见阿妤倏地转身,一巴掌扇在了周若清脸上,狠狠的一巴掌,在寂静的夜里,甚是清脆响亮。
周若清猝不及防,顺势跌倒在地,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眸子蓄起泪珠。
心底有怨恨一闪而过。
阿妤冷着脸,死死地抿着唇,又转回去拉住封煜的衣袖。
封煜没管倒地的周若清,见阿妤肩膀似轻颤,眸子微红,顿时拧起眉,冷冷哼一声:
“打了个奴才而已,也值得哭?”
一句奴才,叫周若清刹那间白了脸。
阿妤红着眼说:“谁为了她哭!”
没将周若清放在眼底,却是盯着封煜,甚是难受:“如今她们拦人,都拦到妾身头上了,您还不许妾身委屈一下?”
封煜哑声,他一时之间竟没法找出她委屈的理由有甚不对。
他还当她是打了人,心底害怕,原来那副模样全是委屈和气出来的。
这处动静,很快就吸引不少人,陆才人等人最先赶过来,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阿妤背着她们,还未见人,只听了声,就忙躲到封煜身后。
封煜偏头敛眸,就见她正拿着帕子擦拭眼角,心底好笑,她此时倒是顾及形象了?
虽是这般想着,他却是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
封煜会帮阿妤挡,可地上的周若清却是无处可藏,直接露在众人眼里。
这番情景,众人一看,便知是发生了何事。
陆才人等人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三年选秀还没到,这些女子真是连羞耻心都没有了,竟敢明晃晃地勾引皇上!
她们恩宠本就不多,自然不愿后宫再进旁人。
忽地有人惊呼:“这不是周府的五姑娘吗?”
一句话,戳穿了周若清的身份,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几乎告知众人她的目的没得逞,数道讥讽的视线皆落实在她身上。
周若清原被后宫的荣华富贵迷了眼,没考虑其他。
如今顶着众人的视线,才恍然知晓,一旦踏上这条路,若是没成功,那就是万劫不复。
她脸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人越来越多,周若清对上人群中嫡母厌恶的眼神,脸色顿时白得叫人都不忍心看,她知晓自己没了后路,只能祈求般看向封煜:“皇上……”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她已经照着嫡姐的模样去扮了,怎么会失败呢?
陈嫔和沈贵嫔最后才赶过来,见此情景,也微有惊讶,尤其沈贵嫔,脸色越发冷了些。
倒是陈嫔,似是没看清,刚站稳,就惊呼了声:“淑妃娘娘?”
虽说淑妃死后被晋为了皇贵妃,但是众人还是更习惯称其为淑妃。
陈嫔这一声出,封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四处也泛起嘀咕声。
顿了顿,陈嫔似是才看清,松了口气:
“原不是,这位是何人,怎穿着打扮和淑妃娘娘这般像?”
陈嫔好奇地发问,尤其在“穿着打扮”上着重咬重了音。
周若清身子似轻晃了下,泪珠子从脸颊滚落,她颤着尾音,柔弱不堪地解释:
“臣、臣女只是太过想念嫡姐,才会、作这副打扮……”
“太想念淑妃,才会扮成淑妃娘娘的模样。”
这话是阿妤说的,轻轻讽刺,从封煜身后得体地站出来,众人这才看见她,皆是惊讶万分。
她一说话,周若清就觉得刚被打的脸颊越发疼了些,她身子越发紧绷。
阿妤没管旁人,她拉着封煜衣袖的手没松,她停顿了下,才直视周若清,似是觉得好笑,一字一句地说:
“这番说辞,还真是——”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