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

康熙沉默,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间徘徊，顾聆音勾唇嗤笑，说的好听,却连这个都答应不了。

她原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是侍卫,他的心很小。他是帝王，他的心很大。

“好。”康熙抬眸，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顾聆音听罢乐呵呵的冲进他怀里,温柔道：“哎呀我的好哥哥，快来亲亲。”

她总是这样，前头冷言冷语的，但凡你顺着她的心,她就会甜滋滋软绵绵，任由你施为。

“那你不许再找什么情郎。”他冷冷的看着她。

“我是那样的女人吗？”她疯狂嘴炮：“为哥哥痴为哥哥狂，为哥哥哐哐撞大墙。”

康熙斜睨着她：“倒也不必。”

两人说开了,反而有些小别扭在蔓延，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移开视线。

“这。”她挠了挠脸，索性往床上一躺，就要睡觉。

“你睡吗？”她掀开一点被子,拍了拍软乎乎的床榻。

康熙看着她水润润的双眸,喉结微动，想要离去的脚步到底停下了，他告诉自己，就躺一下，躺一下就走。

高枕软卧，美人在怀。

他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她笑着,眼里有光，让他怎么舍得走，

抱着休憩一会儿，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顾聆音乖巧的窝在他怀里，睡得酣甜，不禁勾唇微微一笑。

“顾氏……晋封为嫔。”他起身后，对着身后的梁九功道。

“是。”梁大总管应下，回眸看了一眼，不禁心中唏嘘，这就是例外吗？

之前说的跟不在意一样，这人不见了跟疯了一样找，找到了还怕夜长梦多，不是叫他来看，就是自己来。

现在更是直接封嫔，瞧瞧，这就是男人。

失去才知道珍惜。

然而储秀宫的众妃嫔刚开始只觉得，未来顾贵人会得宠一段时间，但万万没想到，这打脸来的这么快。

午休刚起来，就见乾清宫来了十几个太监，跟摆流水席一样，赏赐源源不断的往里头送。

“玉如意一对……”

“累丝金凤钗一对……”

“各色云锦十匹……”

“琉璃宫灯一对……”

太监的唱礼声不绝于耳，连连吵了半个时辰，吵的人头疼，

但众人不敢说，毕竟这是皇帝赏赐，谁敢跟皇帝叫板，只是心里的羡慕压都压不住，毕竟万岁爷今年就没怎么入过后宫。

一直以为会是今年新晋的妃嫔得宠，谁能知道被一个无宠的小答应给截胡了。

瞧瞧这阵势大的，明目张胆的告诉所有人，他很喜欢她。把偏爱都快写在脑门上了。

赏赐如流水，这在后宫也是头一次。

大家艳羡的跟什么似得，什么都来不及想，赶紧带着礼物来庆贺顾嫔的晋封之喜。

前两日的刘贵人悔的肠子都青了，一边在心里骂着什么咬人的狗不叫，一边赶紧备上厚礼过来赔罪。

顾聆音刚开始很烦，但是屋里的礼物越堆越多，开始出现很好的东西，她就心甘情愿了。

谁嫌拿钱累手。

等都忙过了，姜玉琳抱着手过来了，她围着顾聆音转了一圈，唏嘘道：“当初就觉得你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曾想，比我想象中还厉害。”

这都大封六宫完了，又单单把她拎出来册封，简直牛的不得了。

顾聆音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这才漫不经心道：“胡说，我最可怜了。”

幸好康熙喜欢她比想象中深，要不然她这样蹦跶，被揭发的时候，就是她去世的时候。

“你可真可怜，一下子封嫔了，这么可怜。”姜玉琳学着她的样子，懒洋洋的翘着脚，捧着花茶来喝。

别人一直说她要得宠，但皇帝从来没多看她一眼，她都已经佛系了，躺平瘫着就是，反正她阿玛宠她，家里又有钱，就算一直不得宠，也能获取很好的生活。

“嗯。”她点点头。

这么说着，两人凑在一起，姜玉琳可怜巴巴道：“那你还会给我做饭吃吗？”

顾聆音斜睨她一眼，“会。”

这么说着，她索性起身，去看了看自己腌的咸肉，感觉还不错，便挽起一截袖子，笑吟吟道：“玱玑你去废宫摘些小葱、芫荽去。”

配菜还得废宫出品才好吃。

姜玉琳眼前一亮，笑眯眯的凑上前来打下手，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聆音也没客气，直接指使她做这做那的，两人合着做了一锅冬瓜咸肉汤，并抄了一碟子青菜芽。

一半两人分吃了，一半装进食盒，顾聆音想着今天他赏赐那么多东西，这有来有往最好，就提着食盒往乾清宫去。

到的时候，她脚步有些踌躇，没来过的地界，也不知道送餐是个什么流程，谁知她刚靠近了些，就有太监来问。

“奴才给小主儿请安，您万安。”一边行礼问安，一边问她做什么来。

“做了些汤菜，来奉给万岁爷。”她落落大方道。

小太监素养很好，闻言只轻声解释：“万岁爷不许人往乾清宫送东西，您怕是白跑一趟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小妃嫔，约摸是不大受宠的来剑走偏锋，不过她可真好看。

“那能通报一下吗？”顾聆音问。

小太监有些遗憾的看着，打了千，低声回：“回小主儿的话，没这个先例。”看她穿的也一般，半旧的夏衫洗的磨毛了。

如此应当极为落魄才是，偏偏她一张脸给撑起来了，倒多了几分从容的洒脱。

顾聆音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就见缺德扑棱着翅膀飞高了，扯着它的嗓子嘎嘎叫，又吵又难听。

小太监面色一变，赶紧央求：“快叫它下来，吵了万岁爷可是要降罪的。”

顾聆音招招手，缺德赶紧乖巧下来。坐在她肩头，她客气的跟小太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刚抬步的功夫，就听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顾嫔娘娘，且留步。”

她回眸一看，原来是梁大总管，他喊了一声，见她回头就上前请安，又道：“万岁爷叫您进去。”

身后的小太监目瞪口呆，这就是新晋宠妃顾嫔娘娘，竟然有这样的荣宠，来乾清宫送点汤，是梁爷爷亲自接进去，

顾聆音踏入乾清宫还有些好奇，这故宫里面的乾清宫，和有皇帝的乾清宫果然不一样。

现在的有龙气滋养，充满了澎湃生机，看着格外的庄严肃穆，和废宫简直天地之别。

她一走进去，就见康熙立在丹陛那白玉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做什么？”他内心有些激动，面上却淡淡的问。

顾聆音往前递了下食盒，笑着道：“今天那么多赏赐，特意给你做的咸肉汤和炒青菜。”

“专为朕做的？”康熙一脸狐疑，有些不相信，她没有这贤妻良母的技能。

打开食盒就闻到了鲜香味，他也有些馋她做的菜，便不再多说什么，一顿暴风吸入，一口气吃完了。

最后还有些遗憾道：“不太够吃，下次多做些。”

顾聆音点头。原就是做给她和姜玉琳吃的，分他一些不过是顺手罢了。

但她话说的好听：“感念你的恩德，便做了些汤，想着能回馈一二也是好的。”

康熙眯着眼睛看她：“你吃剩的？”

顾聆音编不下去了，白他一眼，这才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水喝，一边问：“你不忙了？”

他自然是极忙的，但听到缺德的叫声，他立马叫梁九功出去看看，还真的是她来了，

“你自己玩，朕去忙。”康熙说了一声，又回内殿忙去了。

顾聆音对乾清宫很是好奇，她到处打量着，想着这里出过那么多的帝王，发生过无数个故事，每一块砖都是见证。

她正走着看，突然听到女人温婉的声音响起：“万岁爷晌午吃的少，想必已经饿了，来给他送些膳食。”

顾聆音听到，在心里想，她已经投喂过了，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紧接着两个宫女走了过来，看见她以后怔了怔，看那眼神就知道她特别猝不及防。

顾聆音也有些意外，这宫女她见过，就是那个叫卫香怜的御花园宫女，她可真厉害，现在已经混到这么厉害了。

“给顾嫔娘娘请安，您万福金安。”小姑娘赶紧上前请安，腰弓的很弯，态度良好。

顾聆音含笑叫她起身，这才又立在一旁，接着看自己的。

对方却站在她身边，审视的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您是来求见万岁爷的吗？”

这话一出，两人心知肚明。

“见过了。”玱玑上前，含笑开口。

他也有些诧异，这宫女不得了，这才多久功夫就能从御花园到乾清宫来。

这宫中大约有五千伺候的宫人，但乾清宫需要不过百余人，能进来的都是厉害人物，他当初跟玱狸竞争姜贵人都艰难的紧，而乾清宫只会艰难百倍。

卫香怜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转瞬又挂上笑意，施施然的往内殿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说话肉眼可见的甜了起来。

“万岁爷，奴婢来伺候您用膳了。”她甜滋滋的开口。

顾聆音听罢，也在心里跟着学，不就是夹子吗？当谁不会。她不光会夹子，还会御姐夹，会萝莉夹，各种有效夹子她都会。

“不必。”低沉的男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小太监过来请卫香怜离开，她面色白了白，在顾聆音跟前掉面子，让她格外难堪。

捂着脸跑开了，临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宫人捧着点心茶水，奉着给她吃。

她刚看见顾嫔的时候，心中就升起危机感，这样一幕，更是叫她惊呆了。

好像顾嫔比她想象中还要得宠些。

当初那个用神婆来哄骗小宫女的无宠妃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发生改变。

卫香怜突然想起来先前好些日子，夜晚的时候，万岁爷总是往神武门的方向去。

众人都说，他只是白日处理政务比较劳累，这才想要去透透气，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可如今想来，他去的时候衣衫整齐，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餍足感，有时候心情很好，有时候心情又不好。

这男人都像猫，一日都少不了腥，他若是没入后宫，那必然是有人填饱了他。

这个人，以前大家都无从猜测是谁。

但如今想来，必然是近在眼前的。

卫香怜走的忐忑，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容貌，但她的容色和顾嫔相比，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她心里明白，却无能为力。

吃多乐大鱼大肉，说不定会想吃小粥小菜也未可知。

顾嫔是变数，却不能让她退却。

顾聆音知道她是以后的良妃，倒不知她的晋封路。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存在，确实给她敲响了警钟。

后宫有无数女人在抢她的情郎，她得抓紧机会，在有限的得宠日子里，好好的获取收益，争取在失宠之前，封个妃什么的。

这样才能确保月例够养她和孩子。

她没什么大追求，就觉得衣食无忧就挺难的。当丧尸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特别难。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无数的理想什么的，可时日久了，活下去就成了唯一的追求。

踏入清宫之后，她的思想也没有太大改变。

她仔细想过，能给百姓带来什么，她是学农人，许多都是依靠于现代科技来实现，她不知道怎么造零件，不知道怎么合成钢铁。

就连人人都会的玻璃方子，她也不会。

剩下的路，便只有混吃等死这一条。

或许还可以走走袁老的路，研究出产量大增的麦、稻来。

康熙一出来，就见顾嫔纤手捧着白玉一样的脸，正出神的望着窗外的一树石榴。

“想什么呢？”康熙问。

顾聆音回眸，“在想，人为什么而活着。”

既然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点什么存在的痕迹。

康熙坐在她身边，也看着窗外的石榴树，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不过生下来活下去罢了。”

他想做一个利国利民的仁君。

想要守好这江山。

可他的小顾不需要，她只用开开心心的就好。

“利国利民？”她低声呢喃。

倒也不是不可以，以她的木系灵气，就算喂也能喂出来增产的麦子和水稻。

康熙见她眼神闪闪，忍不住俯身亲了亲，温声道：“这是朕该考虑的事，不是你。”

“不。”顾聆音一脸深沉：“人要是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比较想做咸鱼的。

康熙：……

“咸鱼是什么意思？”他问。

“咸鱼的意思呢，就是一条咸咸的鱼，又能当盐吃，又能当鱼吃，可有用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康熙要是看见她唇角绷不住的笑意，差点就信了。

她说有用，估摸着就是没用了。

“咸鱼？”他含笑重复一声，故意哑着嗓说话，像极了情浓时的反应，她轻叹一口气，捏着他的脸颊道：“你怎么那么会？”

以前他总是直来直去，打直线球。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都会这样说话了。

康熙想了想，他以前确实不会这样说话，因为没有人能让他起取悦对方的心。

他只会要结果，把他伺候舒服了，就是个好妃嫔。

但是在顾嫔这里，他会做出一些改变，挑一些她喜欢的事情来做。

“那，你喜欢吗？”他温柔笑着问。

顾聆音喜欢，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小声道：“不如，你用方才的声音叫姐姐？”

她还惦记着，一直想让他叫姐姐。

但他不肯，她得不到，就愈发惦念了。

“不成。”他严词拒绝。

以前侍卫的时候，已经做了许多羞耻的事，实在经不住再来一遭。

顾聆音回身，用水润润的双眸看着他，半晌才鼓着脸颊，娇嗔的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事缓则圆，他今天不允，还有明日，明日不允，还有后日。

总有一天他挺多了，会放弃的。

“朕去忙。”康熙恋恋不舍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软声说了一句，就要往内殿去，就听顾嫔说自己要走。

“留这里玩，晚上再走。”他道。

顾聆音摇摇头，别人的地盘，哪里有自己的地盘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