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出去了?」
「因为他的到来……神祠山的这些「破败之花」,开的速度更快了。那时候我还年幼,上一任护道者感觉到了异常,连忙把冢鬼请走。事后统计,冢鬼来到这儿的一天,让神祠山的「寿命」凭空减少了半年。」
顾慎甚是错愕。
「不可思议,对不对?」
李青瓷苦笑一声,道「我们也觉得无法理解……而在那之后不久,长野的高层才知道,冢鬼身负灾厄的消息,这家伙是个天生的「不祥之人」,与李氏护道者动用祈愿术导致的灾祸不同。他身上的气运是与生俱来,而且无法消磨的。」
「……」
顾慎沉了个大默。
「那一天后,父亲曾用祈愿术,窥伺冢鬼的命运,发现他头上映射的气
运……是彻彻底底的漆黑之色。」李青瓷认真解释道「寻常人,如果一时背运,气运会掺杂一些黑色,等到霉运消散,这缕黑色就会消失。而冢鬼则不同,无论什么时候,他头上的气运,永远都是黑色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转运?」
「不仅如此。」
李青瓷摇了摇头,道「他的这些黑色气运,有些古怪。父亲说,冢鬼的气运,逢大灾而有大祸端,逢小祸而生小祸端。」
「这是……什么意思?」顾慎喃喃道「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青瓷笑了笑,「你可以理解成……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背运者」,在他身上,永远都不会有好事降临。」
顾慎陷入思考。
他不敢置信地抬头,低声问道「真的有气运一说存在?」
「连超凡都可以存在……气运为什么不能存在?」李青瓷笑了,「更何况……这是出现在超凡之前的东西。事实上你应该也清楚,所谓的「气运」只不过是一个形容词而已,在这个词创造出来之前,所形容的东西,就已经存在了。」
「因为命运,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有人生下来,就注定一生强运!
顾慎想了想,道「我在来的路上,试过拧转冢鬼的运势。发现有一个办法是有效的……」
「与冢鬼同行,只要让冢鬼遭遇灾祸,便可保佑自己平安。」李青瓷抢先一步开口,道「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能够避免的,也只是寻常的小灾祸。真正遇到大灾祸,想要用这种方式规避,是行不通的。」
「我……无法理解。」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冢鬼」这样的存在?
太不合理了。
超凡也好,气运也好,都遵从着冥冥之中的一套规则。
李青瓷缠绕厄运,背负不祥,是因为她过度动用「祈愿术」,透支天命所致。
而冢鬼呢?
他生来如此!
这样的存在,完全不符合顾慎认知的规则。
「这世上总有想不明白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而是因为……时机未到。」李青瓷继续拎着灯笼前行,她缓缓登阶,步伐轻盈,像是一缕游魂。
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落入顾慎心湖中。
「就像是外面的那些人,不能理解小顾先生的力量一样。」
顾慎觉得这句话另有所指。
他认真道「还请明言。」
「我听青穗说了,小顾先生刚到长野第一天的故事。」
李青瓷声音感慨,斟酌开口,道「请原谅我用故事这个词……因为很多年后,人们都会纪念这一日。听说你在参悟谷雨卷的时候,引发了黑色的精神辉光?」
黑色精神辉光!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明白的「异象」!
就连顾慎,也没有想通……为什么白袖引发的精神辉光是白色,而自己,却是黑色?他只能将这道异象诞生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精神旷野修行法的与众不同之上。
顾慎没有按照顾长志先生留下的参悟轨迹去运转谷雨卷。
所以……他缔造了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所以……精神辉光的颜色,也就产生了变化。
只不过这个解释,显然并不能让顾慎满意。
他诚恳问道「青瓷姑娘,是用祈愿术……看到了什么吗?」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之时,我曾说……」
「我用了十年,来换这次见面。」
李青瓷笑了笑,她的声音仿若梦呓。
「我许下愿望,想要与有能力拯救「神祠山」的那个人见上一面。」
「祈愿术取走了天秤上盛放的十年寿命,而在那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无边旷野之上,那里开满了金色的穗花,流淌着巨大的河流,有船只停靠……」
李青瓷微笑道「那里是一片净土。」
顾慎怔了怔。
「净土上绽放着的那些金穗花,与神祠山的「秩序破败之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却是金色的,冰冷又耀眼,整个世界都处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之中。」
「这里没有黑色与白色,但却是黑色与白色的中间态。」
「有人觉得……自己像是死去了,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活着。」
李青瓷轻声道「我在那片净土上一直走着,我看到了「活人」的身影,只不过他们是模糊的,他们并没有看见我……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河流的对岸。有人邀请我上船。」
「那人对我说……我已经死了。」
「然后他又对我说……死亡,或许也是新生。」
说到这,李青瓷停下脚步。
前方无路可走。
两人已经来到神祠山顶。
漫山的黑色花朵随风飘摇,绽放着死亡的气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
神祠山的山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压抑。
这里缠绕着无数的黑花,黑点密度是半山腰的数百倍,本该笼罩在一片破灭寂灭的氛围之中。
可山顶却盖了一间简单的木屋,打了半人高的地基,相当牢固……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铸造,竟然在如此环境中,仍然坚挺,没有崩塌。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些地基上贴满了符箓,上面书写着奇奇怪怪的晦涩古文,或许是那些古文起到了作用,古屋四周的黑花只是贴附地基外层生长,并没有真正缠绕上去。
一座小屋。
一口古井。
一片……修正整齐,四四方方的巨大花圃,花圃里豢养着这世上最可怕的花儿。
「这个梦听起来很有趣。」
顾慎眯起双眼,道「最后呢?」
「小顾先生……事先声明,这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并没有任何意义。」
李青瓷安慰了一句。
「最后……」
她缓缓道「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