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间小路上,一到夜里就黑灯瞎火的,这些人可不舍得浪费灯油,远处小路传来些许动静,颜青脸色一变,顾不得主仆身份,拉住简瑶躲进他近来藏身的屋子。
简瑶不明所以,被一变故搞懵。
透着月光,她看见颜青神情谨慎,当下小心地捂住唇,安静地抱膝蹲下,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外间细细簌簌的动静远去,颜青才放松下来。
灯烛是不可能点的,那样在一片黑暗中太过显眼。
见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颜青没再问“她怎么过来了”这种废话,而是低声道:
“姑娘派我来查刘三涯,我刚到村子没多久,就又有另外一批的人来了或岩村。”
简瑶让他低调,不能走漏风声。
所以,他很谨慎,或岩村靠山,他寻借口,是要进山采药,甚至特意租了个房子,村中有人搬进了城中,倒剩下不少小木屋。
颜青拧眉,或者说根本不止一批人。
“姑娘来晚了,昨日刘三涯就被那批人带走了。”
简瑶没想到一个刘三涯,竟引起那么多人关注,她咬声:“那外面的人是?”
“另一批人,我猜测,也是为了刘三涯来的。”
颜青顿了顿,说了心中一个疑惑:
“我刚来时,因为借口采药,接触过刘三涯,他衣裳穿着看似和村民差不多,但用料皆是好料,只颜色朴质罢了,据我观察,和刘三涯相邻的那处人家,也不像寻常百姓。”
旁人许是看不出来。
但颜青以前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村民,他太了解真正的村民该是什么样子。
他又跟着简瑶在锦绣阁那么多年,哪怕对女红刺绣不懂,但布料锦缎的好坏,他绝对清楚!
简瑶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
“刘三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圈套?”
颜青没说话。
恐怕那背后的人,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只是没有想到夫人为保平安,一去五年未曾归来。
这刘三涯,也就在这小村子里待了五年。
把刘三涯的事情说完,颜青终于腾出功夫:
“姑娘还未说,你来做什么?”
若往日,姑娘跟来无碍,如今形式不明,颜青心中格外有些不安。
简瑶将羡城来信一事说给了他听。
颜青脸色一沉:“她在做梦!”
他依旧不解,这和姑娘来这里有什么干系?
直到翌日,裴湛一脸冷寒地站在姑娘面前,颜青才隐隐猜到些许。
他暗暗垂下头,安静无声地离开。
简瑶手腕,被裴湛攥得生疼,她想挣开,蹙眉不解地看向裴湛:
“小侯爷,你干嘛?”
因为疼,简瑶倒抽着冷气,声音娇娇软软的,若往日,裴湛恐怕早就心疼地放开了,但今日,裴湛却不为所动。
他冷嗤:“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话音似嘲似讽,寒意刺骨,冷冰冰地砸在简瑶脸上,让她顿时停下挣扎。
她堪堪哑声:
“小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裴湛额角猛得跳了下,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简瑶还在嘴硬!
“故意以身涉险,待价而沽。”
“从羡城到长安,简姑娘如今终于给自己找到满意的人选了?!”
他陡然拔高声音,话里怒意冰冷。
从羡城送来的资料摆满了他的桌子,他本只是派卫四调查林瑾之,谁知晓,最后的结果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前有商户之子,为她豪掷千金,后羡城督抚陆氏之子替她锦绣阁铺平道路。
孤身前往长安,短短半月,侍郎府公子对她念念不忘。
甚至连他,骤然惊艳的初始,都不过是她算计!
这么多日,朝夕相处,他竟然连一丝破绽都没看出来!
裴湛眸子殷红,气恨得浑身发冷。
他哑声问她:“在侯府,那份名单,是不是你故意丢下?”
“你故意在侯府做一出失魂落魄,引我深夜赶去,还作出一副全无后路的模样!”
“我问你,是与不是?!”
简瑶被他晃得身子颤抖。
她被迫仰头,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轻轻自嘲一笑。
“小侯爷若觉得是,那就是。”
裴湛想过她会慌乱,会无措,会拼命向他解释。
全然没想过,事到如今,她却是木然地垂下眼睑,似任由他处置。
看似毫无退路,实则不过有恃无恐!
裴湛攥着她的手顿了下,又好似没有,半晌,他才问了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如果,沈二当初没让你受流言风波,如果他说会帮你查清你父亲一死的真相,那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简瑶攥紧手心,她盯着裴湛殷红的眸子,看了许久。
裴湛攥紧她的手腕,恨声:
“你说话!”
她凭一己之力,叫他将整个肃亲侯府拖下水,如今,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她算计。
明明胸口处的伤只等疤落,如今,裴湛竟觉得那处伤口又隐隐作疼起来。
简瑶鼻尖一阵犯酸,她努力地低下头,一字一句咬声:
“小侯爷太高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