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出行带了两驾载着重物的马车, 行起路来比往常慢了些, 因而她到达北郊行宫的时候已过了正午。
早有快马将齐半灵要过来的消息传到了北郊行宫。因为经常有宫中贵人会来北郊行宫,那里的掌事女官也习以为常,接到消息便收拾妥当等候凤驾了。
北郊行宫距离大都都城仅十里地, 倚碧山而建, 临山依水,风景极佳。
七月的碧山, 正是郁郁葱葱好风光的时候。
倚绿推着齐半灵的轮椅朝里走的时候,行宫的掌事女官吴姑姑就带着一众行宫宫女太监在行宫外跪迎凤驾到来。
这位吴姑姑四十出头的年纪, 穿着举止都很精明利落, 人也不糊涂,对齐半灵这趟行宫之行丝毫不敢怠慢。
她热络地迎着齐半灵进了行宫。
齐半灵四处看看,行宫的规制自然比大内简略几分, 但也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
饭厅的四周都放着冰盆驱散热气,而饭桌上,吴姑姑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午膳。虽然时间仓促, 只有两荤两素, 还没有主食,但她也算用心,齐半灵进去的时候, 桌上的几道菜还冒着热气。
吴姑姑见齐半灵坐到桌边美滋滋地开始用膳了, 就说要去厨房看着他们筹备点心,行了礼退下了。
刚出了饭厅,她就被一个穿首领太监衣服的公公拉到一边了。
吴姑姑本吓了一跳, 看清那人之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他:“陈公公,皇后娘娘凤驾莅临,你怎么都不来请安?”
那陈公公和吴姑姑差不多的年纪,人却看上去奸滑不少。
听吴姑姑这么问他,他也不慌乱,拢了拢袖子,散漫地答道:“吴姑姑,你也不想想,这今儿一早来了信,正午人便到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所谓来行宫疗养的。”
吴姑姑愣住了:“这话怎讲?”
她本是尚宫局的宫女,前两年因为行宫原本的掌事女官年老还乡了,才被调来行宫做女官的,不比陈公公,自幼就在行宫伺候,是行宫的老人了。
陈公公“嗬”了声:“咱家瞧着这皇后娘娘,倒像是文宗朝敏嫔的例儿了。”
“敏嫔?”
陈公公见吴姑姑不解的样子,得意地笑笑:“吴姑姑啊,宫里的事儿咱家不及你懂得多,可这行宫里的门道,那天底下可没比咱家更清楚的了。”
“敏嫔当年,可是宠冠六宫无人可挡的人物,一日却突然来了行宫说要疗养。那时的首领太监知道敏嫔受宠,给她吃好的喝好的伺候佛爷似的伺候她,结果第二日,敏嫔降为庶人的圣旨就来了。”
“这一出谁都没料到。而且,敏嫔当时得罪了宫里的贵人,那位贵人知道行宫里第一日竟对敏嫔百依百顺的。很快,行宫里的掌事女官和首领太监都倒了大霉。”
他朝着吴姑姑眨眨眼,“不然,你以为咱家怎么做上这首领太监的?”
吴姑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是,我看皇后娘娘心情不错,不像是被贬斥的样子啊。”
陈公公翻了个白眼:“你傻不傻,她被贬到行宫来,还要哭丧着脸被你发现?那不是更丢人吗?”
“你想想,我们虽然身在行宫,宫里的消息没少听?陛下大婚的时候就不在大都,回到大都了,一个多月没去过皇后宫里。这皇后你也看到了,腿也不能走路,难保做了什么惹陛下厌弃,这才被赶到行宫来的。”
吴姑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敏嫔只是个嫔位,犯了错被赶来行宫倒说得过去。皇后娘娘那是六宫之主,封宫禁足哪样不能做了,怎么偏会被赶来行宫丢人?”
吴姑姑虽不知行宫这点事,可在尚宫局多年,她还是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皇后那悠闲的样子,怎么看都真是来疗养的。
陈公公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耐地摇摇手:“你不信便罢,咱家看你人心地好,这才大发善心提点你几句,哪想到你还不领情。”
吴姑姑无奈道:“陈公公,那我也好意提醒你一下,皇后娘娘看起来真是来疗养的,你万万别怠慢了凤驾。”
陈公公懒得和她再说,一甩袖子走了。吴姑姑本想再提醒他一下,可陈公公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他就一溜烟走远了。
吴姑姑回饭厅的时候,齐半灵正吃到一半。
反正这里也没人管着她,她就不拘着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指着一道清蒸鱼问吴姑姑:“这鱼又新鲜又肥美,是在哪里买到的?”
她感觉这里的鱼比宫里吃到的还新鲜,反正如今宫务由她管着,若是知道哪里采购的,回宫以后也让人从那边买鱼。
吴姑姑笑了笑:“回娘娘的话,这鱼不是外头买的,是今儿一早几个小太监从后山湖里钓来的。”
齐半灵有些吃惊:“本宫听说行宫后山的湖特别小,没想到钓出来的鱼那么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