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还侍立在宜妃身后,见状跪到裴亦辞面前,磕了个头回禀道:“陛下,请容奴婢斗胆一言。宜妃娘娘为了这支舞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所有动作都是她亲自编排的,只为了今日贺陛下万寿,博陛下一笑。”
裴亦辞漠然看了眼跪在下头的青绵,唔了一声:“宜妃有心了。”
本热切地望着上首裴亦辞的秦如月脸色一黯,很快又重展笑容,朝着裴亦辞谢了恩,一瘸一拐地被小宫女扶着去更衣了。
齐半灵见太后和妃嫔们都把手里献上了,便也低声吩咐了倚绿,让她拿出自己准备的那份寿礼来,随后由宫女推着她自案后绕了出来,被两个小宫女稳稳扶着行了一礼:“陛下,臣妾也备下了一份寿礼。”
坐在上首的裴亦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倚绿,就见她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头放了一本《盐铁论》,封面微微泛黄,似乎已经有些年月了。
就听齐半灵接着说道:“这本《盐铁论》是前朝大家程文忠公亲笔写的注解,言浅意深,入木三分,臣妾特此献给陛下,祝陛下万岁长乐,愿我大宴国祚绵长。”
裴亦辞的眉心微不可见地拢了拢,随口吩咐孙禄:“收下。”
宜妃更衣归来,恰好看到这幕,不无得意地和身后的青绵对视一眼。
陛下本就清冷少言,好歹也对她说了句有心了。
瞧瞧皇后,费心找来了名家孤本,连句“有心了”都落不到。
齐半灵倒没什么所谓,送寿礼,无功无过才最好不过。
她本就不爱琢磨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唱歌,真要她拿出像几个妃嫔那样的寿礼,才叫她露怯。
她想了许久才咬牙把这本收藏许久的书拿来做寿礼。
为此,她还亲自誊了一本收藏,这才舍得把原本献给皇帝做寿礼的。
待所有人献了寿礼,筵席便也开始了。
陛下万寿,御膳自然也是玉盘珍馐色味俱佳,冷荤三十六品,热肴五十四品,点心十八品,把每个人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
齐半灵看着一桌珍馐美馔,不由地心花怒放,正指了几个菜让布菜的小太监给她夹进碗里,却听左手边的裴亦辞叫来孙禄问话:“这席面是谁备下的,怎么吃起来没味儿?”
她一怔,扭头去看,就见孙禄恭恭敬敬地回禀:“回陛下的话,负责今儿御膳的正是总管太监赵公公。陛下觉得不妥当,奴才这便到御膳房问罪去。”
“罢了。”裴亦辞摆摆手,“大约是朕心里没滋味,吃着席面也没味,不怪他。”
齐半灵听得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开始吃起碗里的佳肴来。
这席面味道不是很不错吗,哪里没滋味了?
酒过三巡,齐半灵猛地觉得头上有点晕,似乎是刚才饮的酒后劲上来了,便让倚绿推着她先去偏殿歇一歇。
倚绿推着齐半灵进了偏殿,一边用热水搅了帕子给她擦脸,一边忍不住埋怨:“姑娘,方才陛下都让您别饭前喝酒,您不听,瞧现在脸红的,劲儿上来了。”
齐半灵脑袋有点发晕,听倚绿这么说,无奈地嘟囔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喝梅子酒,哪知道后劲那么厉害。”
她刚说完这句,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帘一掀,裴亦辞弯腰走了进来。
倚绿赶忙行礼,偷偷瞄了一眼裴亦辞的脸色,犹豫了一瞬,便退下去了。
齐半灵脑袋昏沉沉的,一时不知自己是先行礼好还是先问裴亦辞怎么过来好,正讷在轮椅上时,却听裴亦辞开口了:“你的寿礼是不是送错了?”
齐半灵的酒劲一下没了:“不会啊,那是臣妾珍藏已久的程文忠公亲笔注解,绝不会弄错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脑袋太沉,她感觉裴亦辞的脸色更难看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裴亦辞又问:“朕听闻你这些时日都在宫里誊书,是怎么回事?”
齐半灵不知道裴亦辞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有些讪讪的:“臣妾觉得程文忠公的注解见解独到,鞭辟入里,便手誊一份自己珍藏了。”
她不禁想起宜妃寿宴一舞和顺嫔绣得精巧的四扇屏风,连不怎么出风头的豫嫔送的都是亲手所书的百寿图。
这么一对比,她送了本书,好像的确有些不够看的。
担心裴亦辞以为她小气,她又补充道,“陛下,臣妾比起几位妃嫔实在是身无长物,左思右想许久才备下的这份礼,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不过臣妾觉得,这本书虽说出自西汉,时隔已久,但以古为鉴可以明得失,程文忠公的注解更是针砭前朝时弊,很值得一观。”
裴亦辞却不再说话,沉着脸转身,掀开帘子离开了偏殿。
齐半灵不明所以地目送他离开,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不想读书就不想读书,怎么这么多理由,嫌这嫌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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