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调味料可以打翻在人的脸上, 苏好这张脸此刻应该拥有酱油的黑,醋的酸,花椒的麻, 洋葱粉的催泪感。
心情过分五味杂陈,她五指用力捏着礼盒问:“……你怎么知道我弟生日?”
“第一次家教课连过你家wifi, 密码里有他生日, 他跟我讨了礼物。”
“那密码里不是也有我生日吗?!”苏好猛拍一下桌板脱口而出。
徐冽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生日不是没到?”
那倒也是。
不是,等会儿,生日到没到很重要吗?男女朋友难道只有生日才送礼物?
好, 大家都是新手上路, 业务可能不是特别熟练, 这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她耍小聪明提前捡了个便宜,她也没打算讨礼物,但他这做派也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苏好换了处茬找, 指着礼盒发难:“给我弟的礼物,有必要包装得这么精致?还有,让我转交, 那不是暴露我们关系,你不会用寄的?”
“他说喜欢拆礼物的过程, 我就让人包起来。”徐冽扬了扬眉,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你今天原本不来学校, 我确实打算等会儿去寄,你跟他说是快递柜取的就行。”
他好一本正经,好有理有据,好思维严密。
“好的,徐老师有心了,我会转交给他。”苏好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刚要把礼盒往课桌里塞,一抬头,瞧见杜康从前门走了进来。
一眼望见教室里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人,苏好手里还捏着一个精美漂亮的礼盒,杜康眼睛瞪成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苏好喉咙底一哽,“不是,老师,你听我解释。”
徐冽:“……”
杜康感叹似的摇了摇头,走上前来:“不用解释,老师明白。”
“您不明白,您一点也不明白!”苏好冤枉地高举礼盒,“这根本不是给我的礼物!”
杜康摆摆手示意无妨:“没事没事,别紧张,你这次英语考了高分,适当鼓励,给你点奖品也是应该的。徐冽同学做得对。”
“……”苏好往轮椅椅背一靠,斜了一眼并没有做对的徐冽。
徐冽:“……”
杜康在郭照的座位侧坐下来:“刚好,就你俩在,老师正想找你谈谈这个英语成绩的事。苏好啊,老师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故意压英语这门课的分?”
苏好恢复了正色,直起身坐端正,清清嗓子:“我跟我舅妈讲过原因了啊,她没跟您说?”
“说是说了,”杜康皱皱眉头,“你舅妈信没信,老师不知道,反正老师没信。老师从阅读理解的角度赏析了一下你的说法,觉得这里面还是存在一定的逻辑矛盾和思维漏洞。哦,不过老师没跟你舅妈提,也不会去揭穿你,只是想私下跟你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苏好转着笔,斟酌片刻,半真半假地答:“那什么,也没什么大事,我不是想学美术吗?家里本来不太同意,所以我就压压分,这样他们以为我文化课不行,只能走艺术生的路,就会答应让我学美术了。”
“这个老师可以理解,但你升高二的时候不就如愿转美术生了吗,后来为什么还一直压分?而且你只是单单好了一门英语,里头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真没有了老师,那数理化不听课学不懂,但英语这种东西,底子好的人语感强,就算没认真学,想差也很难啊。”苏好耸耸肩。
她倒还自命不凡起来了。
“那是老师不懂行了,行,你俩聊着吧,我看看他们比赛去。”杜康不再勉强追问苏好,起身离开了教室。
等人走没了影,苏好颓丧地趴下去,额头抵着课桌叹了口气,瞪徐冽一眼:“都怪你,非要拿成绩给我定指标,你看现在麻不麻烦,一个个都来盘问我。”
“所以为什么压分?”徐冽偏头看着她,“跟我说说?”
自作多情的事还没消化,苏好不想给他好脸色:“你管我?”
徐冽大概猜到了她为什么不高兴,知道她面子贵,没直接戳穿她,指指课桌上的礼盒,迂回暗示:“谁规定家教老师一定得给学生送生日礼物?”
苏好细细品了品这话的弦外之音,扭过头去:“那意思是看在我面子上?”
“不然?”
他在说,这跟孝敬女朋友爸妈是一个道理。苏好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想着算了算了,刚确定关系的大喜日子,不跟他计较。
“哦。”她神色勉强地应了一声。
“愿意跟我说了吗?英语成绩的事。”徐冽拉回正题。
苏好下巴抵住冰凉的课桌,背脊微躬,下意识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徐冽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苏好深呼吸着慢慢把身体舒展开来,酝酿了一会儿,坐直身板说:“你知道一点我姐的事吧?”
“嗯。”
“我姐走的时候是在英国留学,我爸妈在国内接到噩耗,办了很多手续赶过去接她回家……”苏好省略了一些不愿回想的细节,“送出去的时候是好端端的人,接回来却成了骨灰,他们对这事落下阴影,不放心我再出国留学了。”
“所以你想出国留学?”
“小时候也没想,我姐出国以后我才跟着有了这个想法,研究了解了很多国外的大学。以前想过考去我姐在英国的那所,后来知道我姐生前因为我,有过很多年的心理阴影,我就不打算去那里了。”
从姐姐的日记本里得知自己一路念姐姐念过的幼儿园、小学、初中,无形中带给姐姐多沉重的压力以后,苏好就不这样做了。虽然已经于事无补,她还是刻意避开了姐姐念过的高中,来了南临中学,当然也不会再去考姐姐念过的大学。
但因为之前为留洋做过很多功课,好像伸懒腰伸到一半被打断一样,她心里还是对此充满憧憬。
“那你想去哪里?”徐冽问。
“美国加德里艺术学院。”苏好歪头看他,“听过吗?”
徐冽点点头,家里有个学美术的姐姐,他对这些当然有所耳闻。
印象中是全美顶尖的艺术学院之一,苏好专攻的油画也是这所学院的王牌专业。
“不仅仅是因为这学校油画专业厉害,更重要的是去年,我从小就超——崇拜的一个意大利画家被加德里聘为教授了。寒假集训的时候,我在那里被他指导了一幅画,虽然就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