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苏好眨动了两下眼睫。
他这是什么眼神,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苏好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徐冽跟人干架的画面,心说不至于, 他怎么敢打她,暴露在床沿边的那只脚倒是很诚实地往里一缩。
然后她就痛苦地皱了皱眉。
徐冽视线下落, 移到她的脚, 这才发现她脚踝有些轻微的发肿。
他瞳仁一缩,推门走了进来。
苏好奇怪地瞟瞟他。
难不成他本来以为她是装的?
校医拿了冰袋过来,嘱咐苏好:“别瞎动。”又看了眼徐冽,“来了啊。”
徐冽皱眉走到治疗床边, 低头看着苏好的脚踝:“怎么扭到的?”
苏好撇过头不答, 虽然没有出声, 但看架势很像哼了一下。
见苏好不答徐冽,陈星风也就没说话。
校医用冰袋给苏好的脚踝冷敷,代答道:“说是跑步的时候被一个同学从身后撞了。”
“同学?”徐冽眯起了眼。
苏好翻个白眼继续沉默。
“来,你们谁, ”校医招呼徐冽和陈星风,“给她摁一下冰袋,我去拿药。”
徐冽和陈星风同时伸出手去, 刚巧一人捏住了冰袋的一角。
两人对视一眼。陈星风不耐烦地跟徐冽说:“就你那学妹撞的,你现在让开, 她心情可能还好点。”
苏好假期三天没锻炼,体能难免有些跟不上,跑到最后一圈本就处在体力透支状态, 也没闲暇去顾操场上来了什么人,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自然认为对方会避让到隔壁跑道,毕竟又不瞎。
可温安妮就是来当睁眼瞎的。
猝不及防一个擦撞,苏好没摔已经不错,脚却还是崴了一下。
徐冽的眉心拧了起来。
校医推了下眼镜,像是为了看清这个复杂的局面:“嗯?你俩商量好没?”
两人又同时用力,一左一右地去拽冰袋。
两边力一抵消,冰袋纹丝不动。
苏好:“……”
“磨磨唧唧的,都放下。”苏好在两人中间竖起了一道手掌,接过冰袋自食其力地敷起来。
看她搓了搓被冻到的手,徐冽和陈星风再次伸手过来,一人一边捏住半包冰袋,挤开了她。
校医从里间拿了药出来,看了眼这和谐友爱,公平公正的一幕,把两盒药递给苏好:“活血化瘀的药,一个涂的,一个喷的,用法用量都在上边写着了,这十天半月好好歇着,脚尽量别走动。”
“十天半月?”苏好吃惊地反问,“那我运动会怎么办。”
“还想着运动会?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听过?”
“那我这不是没伤到筋骨吗?”
“所以是十天半月啊。”
苏好被堵得无话可说,暗暗咬牙。
校医给苏好开了假单,方便她最近遇事请假,等冰敷时间到了,跟徐冽和陈星风说:“行了,把她送回去吧。”
两人移开冰袋,弯下身去,作出了抱人的架势。
苏好两条腿的腿弯被两只手分别搭上。
她手指死死抓住治疗床的床沿:“等等等等……”
冰袋一人抓一半就算了,这是要把她也一人一半分掉?懂不懂尊重一姐?
校医打住两人:“没错,都别着急。”然后变法宝似的从角落推出了一把轮椅,“来。”
苏好:“……”
感觉更不被尊重了呢。
苏好受不了被人围观坐轮椅的模样,出了医务室,问陈星风拿了校服外套,用“她看不到别人那别人也就看不到她”的掩耳盗铃架势往自己脸上一兜,把自己从头到腰的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然后彻底装死。
这个方法当然没什么实际作用。毕竟身后推轮椅的两个名声太大,但凡看到这一幕的,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能劳动这两位亲自出马的,整个南中也就只有一个人。
教学楼有七层高,安装了电梯,平常一般只供教师专用,这时候倒便利不少,避免了在楼梯上抬轮椅的尴尬。
徐冽和陈星风把苏好送进高二七班后门。苏好被这无妄之灾惹得冒火,没什么说话的心情,一把扯掉兜头的校服,还给陈星风,自己闷声挪坐到座椅上。
徐冽把轮椅折叠起来,靠去墙角。
陈星风毕竟不是七班的学生,到此为止不好再逗留,薅了把寸头说:“我去算账。”
“哎,”苏好叫住他,“干吗去,别瞎搞,我自己会看着办。”
“你这脚都这样……”
“谁说非要动脚,占理的人动什么粗,动脑子不行?”
陈星风知道苏好的脾气,只好作罢:“那你自己搞,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苏好挥挥手示意他去,补充了句:“给我捎个信封来。”
傍晚的饭点,教室里只剩了苏好和徐冽两人。
苏好没打算搭理徐冽,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下载回微信,翻开群消息记录浏览了一遍,从手边拿了张A4横线纸,在第一行写下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举报信,然后对照文铭李貌在清明假期提供的信息,按时间地点的格式,把温安妮违反集训守则的动向简明扼要地一条条列下来,最后写了一段总结陈词,在右下角利落地签上名——举报人:苏好。
写到这里,陈星风刚好买回一份盒饭和一包新信封,从窗口递给她:“还有别的需要没?”
“没了,吃饭去吧你。”苏好冲他随意地摆摆手。
两人隔着靠窗的徐冽来回说话,倒像把他当成了空气。
陈星风看了眼一动不动干坐在座位上的徐冽,转身离开。
苏好对折起横线纸,正要往信封里装,徐冽抬手摁住了她的手背:“等等。”
“怎么?”苏好本来就是故意当徐冽面写这封举报信,料定他肯定沉不住气,眉毛一挑,阴阳怪气地说,“怕你的好妹妹失去竞赛资格?也是,我不过是伤了一条腿,你的好妹妹如果提前打包行李回家,就要失去她的爱情了啊!”
“……”徐冽朝她摊开手,“信纸给我一下。”
“做什么?”苏好把信纸护住。
“没要拦你。”徐冽把信纸从她手里抽走,拔开笔帽,在“举报人”那栏的“苏好”旁边签上了“徐冽”两个字。
苏好一愣。
徐冽把信纸还回去:“我是当事人,这样可信度更高,如果老师要调查,我可以对举报内容负责。”
“怎么,”苏好斜眼觑他,“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