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仙姑手里的龙头拐杖用力地往地上拄,怒气冲冲地叫道:“好哇!竟然敢在城里打我家小孙孙!”她对龙池说:“小孙孙,别怕,奶奶替你出头!”提着龙头拐杖大步流星地走了。
南离九被翠仙姑的大嗓门吵醒,睁开眼便望见窗外翠仙姑面带怒色离开的身影。
龙池进屋,见南离九病歪歪地靠在软榻上发呆,说:“我奶奶吵醒你了?北堂爷爷炼药可真慢,他还没炼好,你再睡会儿,等药好了我叫你。”
南离九说:“昨晚的事,会打破无妄城里的平静。你奶奶不会善罢甘休,幽冥鬼界也会以城隍的名义再起波澜。”
龙池见南离九的嘴唇发白还有点干,去倒了杯水喂南离九喝。她说:“无妄城的情况和滩涂村很像,但是比滩涂村更糟。阴云封天,直接绝了无妄城的生路,只不过不是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死,而是让所有人都活得生不如死地慢慢死去。反抗了,杀出一条血路,生!不反抗,迟早会死绝。滩涂村处处忍让八门寨,最后,还是被灭了村。”
“滩涂村被灭村的原因不是因为得罪八门寨,而是八门寨勾结了星月宗,他们要谋七重楼,打不过,就用滩涂村的龙脉宝穴布阵,用村民们的血祭阵,用阵炼化村民们的尸体和魂魄,把他们变成鬼物,操控村民去对付七重楼。”
“那时候我才明白,见恶不除就是纵恶,处处忍让觉得时机不到,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什么是好时机?永远都没有好时机,坏人在作恶,他们会靠烧杀掠夺越来越壮大,会害更多的人,他们多活一天就会多死更多的人。”
“我住在无妄城里,我不想让无妄城变成另一个滩涂村。”
“幽冥鬼界会报复,也可能会像八门寨那样拿平民百姓来报复我们。可说到底,我怜惜他们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一把剑,又能护得了多少人?阻止得了多少人作恶?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得先把我自己保下来,以后才能救更多的人,我不可能为了眼前的这些人把自己折进去。”
她的话音一顿,说:“所以,起波澜就起呗,万一打不赢我就跑,等我回头更加厉害了,我再打回来。”
南离九轻声问:“你跑了,参王府怎么办?”
龙池说:“从幽冥鬼界和大松山打架这事上来说,如果幽冥鬼界真有灭掉参王府的实力,不管有没有我这回事,幽冥鬼界也一定会灭掉参王府,多我这茬不多,少我这茬不少。你昨天和城隍拼个两败俱伤,玄女宫只有你一个撑门户的,幽冥鬼界可不止一个城隍,多派几个城隍过来,多惹两回事,你就得把自己累死。”
她又劝道:“师姐,早作打算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天南离九睡着后,她把昨晚的事又想了遍,真觉心寒。
这么大的一座城,那么多人死在路边,连个收尸清理街道的人都没有。
有那么多商家来无妄城做生意,他们身后都是大宗门,可是这些大宗门只知道来这里做生意赚钱,从不曾在意过无妄城里这些人的死活。她和南离九昨晚和城隍对上,来的只有参王府的人,还只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小主人。胡三郎竟然还和那什么提刑官套近乎想用请客贿赂。
就好像,这座城,只是南离九一个人的城。
这座城里,只有南离九一个人。
南离九一个人,挑起一座城,对上的是一个幽冥鬼界。
她又怎么挑得起这担子。
她与城隍一战就没了半条命。
脚步声从院门口传来,北堂归曲指敲门过后,进屋,递给南离九一个玉瓶,说:“你运气好,翠仙姑来得及时,熄炉火前送来了两条龙鳅。共有十二颗药丸,先服六颗,每日一颗,另外六颗留着保命用。”他说完,看了眼龙池和南离九,问:“这是打算弃城?”
龙池说:“孤城悬外,不撤,你守呀!”
北堂归说:“无妄城一撤,幽冥鬼界就再无后顾之忧,大松山可就悬了。云州城有黑水河这道天堑,黑水河向来是鬼道的地盘,河面上下飘了不知道多少得道的大鬼,那些鬼留恋人世间,和幽冥鬼界并不是一路的。人间界会放弃黑水河对岸的半个州的地界,在黑水河岸设防,先让大松山和幽冥鬼界耗,再让黑水河的鬼道与幽冥鬼界耗。”
“无妄城如果撤了,死的是大松山上的妖,和信奉保家仙的云州半地百姓,对人间界和那些大宗门几乎没什么损失。”
“没了大松山的庇护,你也就是别人炉子里的一味药。”
北堂归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