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亲卫将寺庙里的所有僧人赶至一块, 将人给团团包围在寺庙的正院中,自然的, 乜偃也在其中。
相比其他人的懵懂不知, 乜偃倒是太子的意外来访,大概知道一点缘由,估摸着十有**都是为那狐妖而来, 不过另一个他向来做事都行踪隐秘,不会留下痕迹。乜偃面上表现得不卑不亢,似完全不知情。何况在他看来,太子身为未来储君,原本就不该将狐妖放在身边。
摇光阴鹜冷酷的视线往团团围住的僧人那里晃了一圈, 随后定格在容貌异常俊美乜偃那里。
乜偃单是外在相貌方面都和其他僧人有极大不同,加之法术高强, 整个人松柏一般立在那里, 钢骨挺拔,令人无法小觑。
不过这人现在再强势,不久后终会殒命在他手里,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乜偃的存在, 死人还是早点进棺材得好。
“乜偃法师,我父皇昨日吃了你送来的药物, 今早宫里就传来讯息说父皇病情忽然加重, 那药物一路都是法师在亲自护送,法师能否告诉我,你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竟是胆大包天,敢加害父皇。”摇光张口就一通诘问。
乜偃被太子问得神色间明显一怔,这番说辞,显然和他预料的不一样。皇帝病重,九尾狐的心不能治愈他的病?
虽然当时没有靠近,但以乜偃的观察,皇帝的病情其实并不算真的特别严重,若是以法力续命,也可再续一段时间。狐妖的心却有治百病的疗效,没道理会丝毫不见效,反而加重病情。乜偃眼睛越过前方拿着武器的太子亲卫,同站在外面的太子目光两相对接,那道视线中,完全不加掩饰的,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阴冷神色。
“太子所说,我完全不知情。不如让我进宫,看看陛下的病情,我可以用法术试试看能不能帮陛下控制病情。”乜偃沉着眸说道。
摇光嗤地一声冷笑,斜挑着眉:“你觉得我现在还会让你见我父皇,给你机会亲手加害他?算盘打得很好。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若你愿意识时务招供,我或许会留你一条命。”
弑君这么一大顶帽子说扣下来就扣下来,乜偃一心修行,其实并没有和外界多有接触,倒是想不到,人类竟是比妖物还要心思狠毒。
“太子殿下无凭无据,就这样栽赃陷害,是否还有天理可言?”乜偃眸光一点点变凌厉。
摇光仿佛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嘴角边的笑容渐次加深:“在这里,我就是天理。都上,将这群弑君之徒全部拿下。”
太子一声令下,围在周围的亲卫开着朝着里面聚拢,无数刀刃上曳过慑人的寒光。
僧人们当即面露惊恐。
“殿下,贫僧等毫不知情,望殿下明察秋毫。”
“是是,殿下,这乜偃只是在我寺借住几天,他所做之事,我们皆未参与。”
“太子殿下,饶命。”
众僧人看太子亲卫拿着武器不断朝他们逼近,心里顿时都一急,纷纷开口,不断出声给自己辩驳。
太子面上滑过一丝嘲弄,嘲笑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这样天真,他亲自带人来了围攻寺庙,怎么可能留什么漏网之鱼,今天在这个寺庙的任何人,无论无辜或者不无辜,都的跟着一起下狱。
士兵们将锋利的刀一一架在僧人们的脖子上,僧人们骇得浑身发颤。有两把刀架在乜偃颈部,自始至终他面上都不减任何胆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现在他算是清楚了一点,不管具体出于什么谋算,太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加害皇帝的罪责摁他身上了。
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选择的是束手就擒。若是他真的反抗,那就真的是自己默认是他做的。
他一人下牢还好,若是连累整个天音寺,那他就是佛门的大罪人了,他担不起这样大的罪。
乜偃被士兵压着往寺庙外走,嘴里低喃了一句佛法,静心沉气。
摇光等僧人都离开,方转身往外面走,正步下石阶,旁边一条小道匆匆跑来一着太子府侍卫服的人,那人快速跑至太子面前,附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阴鹜的脸凝结了寒霜一般。
“你说人还没有找到?”太子声音夹着冷冰。
“是,道长们那边还没有任何进展。”
“不过一只被夺了内丹虚弱的狐妖,他们二十多个人,竟这么没用。”
侍卫恭谦地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在太子愠怒下,不敢出声,以免这怒气就冲着自己来了。
“让他们给我继续找,一天找不到就两天,两条找不到就三天。”太子厉声命令道,他意外的有点后悔,在昨晚竟然大发慈悲放了那狐妖,使得狐妖逃了出去,若是狐妖再落在他手里,他可不会有任何仁慈之心了。
太子着亲卫将僧人们都押解到大牢里,他自己倒是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中途转道去了皇宫。
一路往皇帝寝宫直行,寝宫外的人,在早上那会,就换成他的人,他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之前护卫的一群侍卫给同样下了牢,罪名是护卫不力。
太子推开寝宫门,独自一人往屋里走。
屋里似乎没有怎么通风,空气里都浮荡着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来到床榻边,太子眼眸微微低垂,他的父皇此时正平躺在床上,似乎隐约间听到了一点声响,十分艰难地睁开眼,眼珠子缓慢移动到他脸上。
“父皇。”太子淡眸淡色,神情间丝毫不见昨日的担心和惊忧,看着皇帝,犹如在看个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太子。”
“父皇,你应该走了。”太子嘴角微勾,一抹冷笑浮出。
皇帝手臂抬起来,朝太子伸过去,只是他身体沉重,无法动弹,手臂就举在半空中,连太子的衣角都未能碰触到一丁点。
“太子,你……在说什么?”皇帝眼睛猛地睁大。
摇光身体稍稍前倾,上半身躬了一点下去,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床榻上面色煞白如纸的人。这个人是他的亲身父亲,他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但也正是这个人,将他母妃活活逼死,明明那个妖物都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但皇帝还不肯放弃,到后面调查到是他母妃所为,于是一条白绫,让当时还只有几岁的他,看着自己母妃悬梁吊死在自己面前。
皇帝以为他小,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装孝子装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到头了。
“父皇,你杀了我母妃,现在一命偿一命。”摇光眉眼崩裂出刺亮的光,神态异常嚣张。
“孽子,你敢,你敢!”皇帝奋力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全身僵硬,就只有脖子和胳膊能够动弹,他手紧紧抓着床帘,试图将自己身体给撑起来,然而终归是无用功,后背仅离开床铺一丁点的距离,随后就咚一声闷响砸了下去。
皇帝目次欲裂,愤怒到极点地瞪着站边上,面容冷讽的青年。
太子嘴角边漾出一丝畅快的笑,像是为了让皇帝更加的痛苦,他不急不缓地接着道:“父皇你不是一直在找大哥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皇帝瞳孔瞬间放得更大,他嘴唇不住颤抖,浑身都控制不住的战栗。
“我找到大哥了,昨天你们还见过。可笑父皇你竟然没有认出他来,也对,他剃光了头发,入了空门,的确很难第一时间就将他和过去你那个美艳的宠妃相重合起来。”
“是……是他?”皇帝哆嗦着唇,发出嘶哑难耐的声音。
“哦,随便提一句,我以他害你病更重为借口,来之前已经着人将他下狱,父皇那么喜欢他,等你驾鹤西去时,我会很快送他到地府同你相聚的。”
“摇光,那是你、大哥,你如何能这般泯灭良知,狠心对他……”
摇光似是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乍停,他眼瞳充血:“你当初杀我母亲时,怎么没觉得自己狠心,现在到来责怪我。我会这么做,都是你逼的,你最该恨的,是你自己。”
摇光狠狠盯着瘫在床上的人,在低吼出这一串话后,他猛的一转身,就大踏步走出了皇帝寝宫。
留皇帝一人挣动着拿拳头用力锤床板,并扯着嗓子,向外面喊人,只是喊得喉咙逸血,在摇光离开后,没有任何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摇光独自走在高墙环绕的通道中,来往的巡逻人员在看到他后,都主动退让到一边,低头尊敬地称呼一声。
摇光面色沉静无波,似恒古不流动的死水,他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一路向着朝堂大殿方向走,因皇帝病重,他目前在监国,没人谁敢出来阻拦他,整个皇宫他畅行无阻,来到大殿门口,摇光长身直立,褚红色的衣袍被微风吹的轻扬起来。他举步跨过门槛,走向那个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和地位的王座。
许从一和乜笙藏身在青楼里,白昼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黑夜。
天边一张漆黑的夜幕徐徐倾覆下来,这个夜,无星也无月,但周遭却并不宁静,而是各种丝竹吹弹出来的靡靡之音。青楼女子已经到了外间接客去了,屋里两妖矗立在窗户边,准备趁着漆黑的夜色,往城外走。
刚飞身跳出青楼后院的高墙,就听到旁边街道外传来一阵阵的呵斥声音。
许从一同乜笙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往外面主道上伸出脖子。
随后看到的一幕,让他们瞳孔都一并睁大了许多。
只见宽阔的通道上,一群士兵正在驱赶一群穿着白袍的僧人,每个僧人脚上手上都锁着镣铐,走路间铁链拖曳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有人低低的议论声同一时间蹿进两妖耳朵里。
“听说了吗?”
“什么?”
“说是这些人企图弑君。”
“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活得不耐烦啊?”
“早上那会,太子就亲自带人去了南边那座寺庙,从里面抓了几个僧人,现在这些是天音那边的。”
“这天音寺过去不是挺受陛下喜爱的,为什么要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