厍言暖暖笑着, 声音却是下意识地带着点急迫:“刚电话里表哥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能是刺激性的食物, 是胃不舒服吗?那里的自助餐也有一些清淡的, 从一,我们走吧。”
厍言两眼渴求地望着许从一,希望他能够点头。
但男友只是看着她, 没点头也没摇头,眸光里似有光芒在闪烁不定。
“从一,走啊!”厍言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和横在身前的手臂碰触到。
许从一脸上浮现出了悲伤的情绪,他嘴唇微微蠕动, 像是要说点什么,但还是很快归于沉默。
见许从一始终不给她任何回答, 厍言只好将目光转到表哥厍钧那里。
“表哥, 你也一起去啊,人多,也热闹些。”
厍钧冷沉着眸,看厍言的神色, 犹如看一个并不相熟的陌生人,没有丝毫情感:“你想知道什么, 可以直接问我, 我不会像你前男友,什么都瞒着你。”
厍言被说得一愣,从厍钧话里抠出了一个较为关键的词。
她再迟钝, 这会也开始意识到某个问题。或者可以说,其实心里已经有念想,但自己在刻意回避。
她觉得很好笑,然后笑了一声。
“表哥你和从一……”不待厍言把话说完,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许从一突然出声打断她。
“小言。”许从一声音猛地插入进来,他艰难地紧抿了下唇,跟着道,“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许从一眼眸里哀伤地,好似随时会有眼泪坠落出来。
厍言啊地疑惑了一声,她笑容一点点加大,没将男友的话当真:“从一你在开什么玩笑,今天可不是愚人节。”明明上一次见面都还好好,一点征兆都没有,厍言不信许从一的话。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许从一知道这个事厍言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换了他,也会觉得这是再开玩笑,于是再一次说道。
他的眼神很专注,神态很认真,一点不像在说谎,他说的是真的,他要和她分开。
厍言脸上的笑容再难以维持住,她眼里漫上水雾,眼角开始发红。
声音里立马听得出来明显的哽意:“开玩笑的吧,从一你告诉我,你在骗我,对不对?怎么会,之前还好好,为什么?我不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啊,我都不介意的,什么都可以接受。”
右边肩膀蓦地一沉,许从一脑袋拧向左边,看到厍钧视线里隐隐有着催促,共情作用下,他感知到厍钧的部分情绪。如果这会他不开这个口,厍钧就会说。
他自己说,起码还能将对厍言的伤害尽量降低,即便他知道,一旦说了分手,伤害就已经造成。
“我……”他嘴巴张开,想将整理好的话复述出来,忽然就消了音。不行,他说不下去,他没有这个勇气。他胆怯,他害怕。
“你什么?”厍言接着许从一话头问。
许从一狠狠咬了下嘴唇,鼓足勇气般道:“我喜欢上别的人,不喜欢你了。”
厍言脑子里这会一团浆糊,乱得厉害,许从一说什么,她就跟着追问什么:“你喜欢谁?”
许从一又沉默。
厍言几乎是压着嗓子在吼:“你喜欢谁?谁!”
周围慢慢开始有人聚集,对着三人指指点点的,一些隔得近的,听到一点大概,于是发挥自己足够大的脑洞,脑补出一段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的狗血剧情。
许从一头小弧度地摇了摇,那是不想说,也不想厍言再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可情绪激动地厍言看不出来,她就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迫切地想要知道。
而后,这个答案,无声无息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的表哥,一手扣着她男友的下巴,将他脸转过去,随后头一低,当着她的面,当着四周众人的面,吻了上去。
厍言被震地直往石阶下退步,一脚踩空,声音剧烈摇晃,险些侧身摔下去,幸好及时抓住了一边的石台。
“不、不可能,你们没在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从一你是不是生病了,胃不好?很严重?因为怕我伤心难过,更怕会拖累说,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来瞒着我。我不会相信的,我们去医院。”厍言站稳身,善良的笑意重新回到脸上,她甚至不管厍钧还搂着许从一腰,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了许从一面前。
猛地一把拽住许从一胳膊,就将他往下面拉。
许从一被拉得一下跨了两个梯阶,动作幅度太大,拉扯到身后一个还红肿着的地方,挣扎一样的痛,他脸色瞬间一白。
厍言急于带许从一去医院,没第一时间观察到,倒是一边的厍钧很快就发觉,上前按住了厍言的胳膊,用的力道很轻,但厍言就是有种自己手腕被铁钳给锢住般,没法再移动分毫。
厍钧抓着厍言的手,大长腿两步就走下去,在厍言瞪大的、水汽弥漫的眼睛注目下,他伏下身,凑到厍言耳边。
以仅够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你前男友的病,不是胃病,是昨晚被我愺过,所以今天肚子不舒服。”
说完就直回身,居高临下冷漠俯瞰厍言,眉眼里都集结着凉意。
厍言惊得瞳孔放大,嘴巴都微微张着,她难以置信地鼓圆了眼,眼珠子机械僵硬地一点点移到许从一面上。许从一自然听到了厍钧的话,他和厍言一样都处在震惊中。
腕上厍钧的手已经放开,她还握着许从一的,厍言嘴唇发抖,手指克制不住地,失力发軟,她指骨松开,手臂缓而慢地垂落下去。
嘴巴开开合合数次,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脑袋里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表现出来的,是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倏地流了下来。
瞬间,她泪流满面。视线模糊中,她到面前的两个人,相拥着在一起,转身离开,走向右前方的一家酒店,很快的,两人身影就彻底从她视野里面消失。
厍言踉跄着往前面走,想去追,走了几步,被台阶绊倒,她就那么坐在地上,垂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呜咽的声音随之冒出。
那边自助餐厅里的朋友看厍言忽然冒出去,半天没回来,倒是看到她和两个男的在说话,朋友没见过许从一,不是那是厍言的男友,看到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然后厍言就蹲了下去。
朋友拿着提包,跑下楼,跑过街,跑到厍言面前。
周遭的人,看归看,没谁上前关心,朋友将厍言扶起来,厍言哭得眼睛通红,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朋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厍言,只能抱着她,不断拍着她后背。
一路乘坐电梯,到房间里,许从一都垂着眼帘。
进屋后,走到床里侧,靠窗户的沙发就坐了下去,两膝并拢,手放在腿上,坐姿异常标准。一同进来的厍钧知道他这会得缓缓情绪,没立马打扰他,找了点餐单,点了几个小菜。
不到半小时,菜就送了过来,送餐员在外面敲门,厍钧走过去开门。送餐员推着餐车进来,将几样菜一一摆放出来。
送餐员道了声“请慢用”,就拉着餐车离开了房间。
厍钧到桌边坐下,取出筷子,先递了双给许从一,随后拿起另一双,就开始吃饭。
右手拿着筷子,许从一眼帘颤了颤,抬起来看向对面,男人姿势优雅,就如同在高级餐厅一般,单从外在看,很赏心悦目,可一想到男人不久前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许从一胃里就一阵翻腾,半点胃口都没有。
脑袋里一根神经拉扯着痛,从见到厍言后,就没有停止过。脑袋似安装了一枚炸弹,随时要炸裂开。
他紧握筷子,机械地伸手去夹菜,低低垂着眼,机械地吃菜,机械拒绝,机械吞咽。
连着吃了几口,胃里翻江倒海,作呕感顷刻间变得强烈,无法再忍受住,许从一嘭地丢下筷子,捂着嘴往卫生间冲过去。
正举快去夹菜的厍钧在这一连窜的响动里,停了下来,他将筷子放在碗边,顿时觉得桌上的菜,怎么看怎么叫人没胃口。站起身来,拿屋里安装的座机另外又叫了几分外卖。
挂断电话后,往卫生间方向瞧过去,门半掩着,依稀可见里面一个弓着在盥洗台前的人。对方在不断往脸上扑冷水。
厍钧在外面看了有那么一会,迈开腿走了进去。
将人一把拉到身前,关了水龙头,一手从墙壁上挂钩里去了张洗脸巾,擦干净许从一脸上的水渍。
许从一面无表情,眼睛看着下方的某处,不拒绝,不闪躲,似木偶一样,安静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