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赶到厍钧那里, 门竟然是没有关的,许从一下意识警惕, 感知到屋里只有那个男人的存在, 悬起的心,降了一点下去。
缓慢推开门,被玄关处的一个行李箱吸引住了注意力, 视线在行李箱上顿了一会,然后转向客厅方向。就看到厍钧正在往茶几上一个手提箱里装东西。因为是背对着玄关,具体装的什么,许从一看不大清楚。
等他绕过行李箱,往里走时, 厍钧一把合上了手提箱。
许从一下了电梯出来那会,厍钧就感应到了他异于常人的气息。特地打开了门, 以便他进来。
只拿了重要的东西, 还有几件衣服,其他屋里的东西,都原封不动放着。这间屋子,离开后, 估计就会被彻底破坏,住了有近一年, 倒是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薄心, 不仅对人,对物就更是了。
许从一打量着屋子,疑惑不解。
什么想法都表现在脸上, 可以说一目了然。
厍钧提着手提箱,到许从一面前,递给他,让他拿着,后提着玄关出的行李箱,随后将钥匙扔柜台上,抽身就往外面走。
许从一在屋里静站了几秒钟,那边脚步声快到电梯旁,许从一快走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石柱门,外面街道横着一辆漆黑的越野车,驾驶位的人摇下了车窗,右臂搁在上面,朝着厍钧直摆手。
对方也是一名哨兵,许从一转目去看厍钧,男人面上冷静无波,前面的人脸上都笑开花儿了,他好像丧失了所有表情似的。
等厍钧走到车边,哨兵下车,接过厍钧手里的行李箱,放到后背箱里,许从一手里那个箱子很小,可以不用放后面。
虽然是哨兵,但不是狂化状态,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许从一是向导的这一身份。
越野车引擎发动,缓慢挪出停车道,驶上了街道。
之前就跃到车顶的黑豹,这会正安静趴伏着,头顶上站了只通体皙白的鸽子。鸽子翅膀收在身体两侧,脑袋微微歪着。
“……你昨天接的什么任务?为什么晚上塔那边就发布了追杀你的命令?”司机、也是厍钧这么多年来,唯一还在保持紧密联系的伙伴席穆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出声询问道。
厍钧做事从来不会给人解释,但这人是他伙伴,他既然想知道,那么他就告诉他。
“有人出钱,让我做掉其中一个。”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天气一般。
席穆道:“但你不只做掉一个,是整整四个。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刚开始追杀令出来时,我还以为他们弄错了,结果那个地址,还是你提供给他的,那么毫无疑问,能在十几分钟内,快速结果四个三席哨兵的人,我知道的,就只有你了。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哪样?”厍钧抬目,从车内镜里,和伙伴视线相对。
和这人说话,心里承受能力低点的,估计这样得吐血了,席穆到不至于吐血,不过内伤是有一点点了。
“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把柄,看起来好像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吗?”席穆将话题转移到厍钧身边的青年身上。
刚才还不怎么明显,随着时间的缓慢过去,车里一股异样的气息,好似瞬间就浓烈起来,清幽幽的,似草木长出嫩芽的馨香。席穆当年在塔里待过一段时间,身为席次的他,相较其他哨兵,能更多的接触到塔里的向导。只是后来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对那个地方彻底失望,制造了一起意外事故,让塔里那些人误以为他死了。
在塔外面,隐秘行踪,和厍钧合作,接一些灰色性质的任务,以此来生活糊口,没有再和任何向导接触过。他相当的意外,凭他对厍钧的了解,对方决计不可能和他一样,为了某个人,做出巨大的改变。
空气里向导的信息素似有若无,席穆忽然看向向导,不久前,厍钧告诉过他,塔外有个应该是刚觉醒,到掩藏身份的向导。
不会就是车上这个吧。
厍钧不知道自己伙伴这会脑袋里已经联想到了那里去,他没否认,从某个角度来讲,席穆说的算是事实。他利用许从一这点是不假,不过开初的动机,和有许从一的关系在里面。
席穆见友人似以无声来表达默认,他想哀叹出声,厍钧真是不出手则矣,一出手,简直要吓死个人。
“那你现在这是准备把他带着,到山上去了?”席穆还抱着点友人只是一时脑抽风,不至于真的变化这么大。
“是。”厍钧这次点头了。
席穆转动方向盘,将汽车往一处弯道上开。
“他是向导,你和他……”但从外表看,几乎从向导身上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来,在席穆眼里,除了那个已故之人,其他的向导都是弱者的代名词。他们就是精神力比常人好点,能够帮助精神失控的哨兵疏导情绪,除此之外,感觉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一两分。
“结合了。”厍钧将席穆想要问的话,给直接补充完。
席穆当即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听茬了,忙去看厍钧,他神色镇定自若,所以刚才的话,不是随口提提,是真的。
作为黑暗哨兵,厍钧可以说就算是狂化暴走,理智都不会完全失去,能够自己很有效的控制精神。
“精神结合还是身体?”
席穆斜眼,透过车内镜,去看后座端坐着的青年,他视线望着窗户外,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转到他身上,面色不见波动,侧着脸庞,隐约可见一种疏离的气息。
他和厍钧间,隔着什么东西,根本不像有过深层次的结合。但席穆知道,厍钧是肯定不会骗他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厍钧头微微往后仰,弯着眉眼,似笑非笑。
“你的事,我自然关心。你和向导精神结合,那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相应的会受影响。”精神结合,也可以理解为灵魂交融,一方死亡,另一方会备受煎熬,直至承受不住煎熬,最后跟着死去。厍钧这样一番做法,分明就是将自己的性命同向导的绑在一起,一损俱损。
“他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出事。”厍钧转目,盯着许从一棱角分明的侧脸。
许从一极力将两人的话给隔离开,努力将自己剥离出去,装作没有听到他们谈论自己,在厍钧说了这话后,他心海里掀起一片涟漪,拧回头,就对上男人眼瞳,内里光芒幽暗,似深沉的漩涡,能将人灵魂都给瞬间吸进去。
许从一逃避一般的移开眼,余光里看到厍钧嘴角好像牵动了一下。
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盘旋,山峰并不高,但山势破陡,席穆开车速度很快,就是过弯道,都没做多少减速,于是车后没有系安全带的人身体就跟着左右摇晃。
左手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这会还是早上,但不是周末,只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
在山路上跑了约莫半小时,视野中出现一片平坦的山地。
树木高大,枝繁叶茂,从山道上拐进一条林荫小道,道路上异常干净,连一片落叶都几乎看不到。汽车往前,沿着弯道右转,快速从一个拿着扫帚扫路的人身边穿过。掠过的风将那人衣角都给掀飞了一点起来。
拐了过去后,进入一条比刚才小道宽了一倍多的道路。在往前,是一扇漆黑色的铁闸门。
汽车在临门外,一脚刹住。
席穆一手搁方向盘,一手搁到身后的椅背上,脸转向后方,下颚扬了扬:“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这地儿一般人可进不了。记得随时保持联系。”
厍钧推开车门,等席穆话完后,才落脚下地。
视线移到旁边,见许从一两手都抓着手提箱,好像不准备下车一样,席穆笑着打趣:“……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唇瓣边都是狡黠。
许从一被问得以愣,左手松开手提箱,推门下车。
汽车往后面倒了断距离,随后调头消失在树林里。
厍钧脚边放着刚刚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行李,拉出拉杆,往铁门方向走。
门口石柱里侧的门卫,看到厍钧和许从一出现,将两人的影响传递给楼房主人,那边给了回复,让他直接开门。
漆黑的铁门往两边徐徐退开,厍钧一脚才踏进门里,后面从上车后,就始终都只字未语的人,忽然出了声。
“厍钧。”许从一脸上平静不再,多了许多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