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不再看那十几头狼,一种预感,觉得他们不久后应该还有机会见面。
寒风肆虐,鼓动着狩猎者们的衣袂,发出猎猎声响,冷风掠过许从一淡漠的脸庞,将嘴角边一抹期待的笑给一并裹走。
另外两队收获如何,暂且未知,他们这队的收获相当丰富,不需要再继续深入雪山深林,路上偶尔有遇到一些小型的动物,许从一箭筒里的箭射空,看到就只能看着,后来有人把自己的箭给了三支,许从一感激地道谢。用这三支箭,许从一猎到了一只野鸡,一只野兔。
亓官灵不时走到部落入口,往白茫茫、蔓延到天边的雪地远方翘首遥望,她一颗心在许从一和族人走后,就跳得七上八下,以前舅舅亓官阙他们出去捕猎,她从来没有这种过于担忧的心情。
她想,她是真的很喜欢许从一。她更是想,假如之后要是许从一不大习惯这里的生活,她愿意和许从一回中原,他们可以在两边都住一段时间,这样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亓官灵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喜悦,等许从一回来,一定要告诉他。
地面细微的震动,亓官灵眼睛陡然变亮,她冲出部落,往外面快跑,有人再朝这边靠近,她掩饰不住脸上的欢喜,没有来由的,她知道,肯定是许从一。
和亓官灵猜测的一样,回来的的确是许从一和亓官阙。许从一在队列后方,亓官灵最先看到的是为首的亓官阙,亓官阙攥紧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后身体几不可查地滞了滞,但周围没人看出来。亓官灵从队伍中间穿过去,寻找着许从一。
许从一正跨脚往地上落,身后一道惊喜的喊声。
“从一!”亓官灵抓着许从一胳膊就不撒手,扑到许从一面前,全然将周围其他人给无视掉,双手在许从一身上四处摸索着,想看看许从一有没有伤到哪里。
许多目光都开始往这里聚集,许从一及时抓住亓官灵两手。
“我很好,没有受伤。”
他神情很泰然自若,笑容璀璨,脸色虽然被冻地发白,但仔细看,确实没什么大碍,亓官灵这时候才想起来许从一这是跟着亓官阙到外面狩猎了。她往许从一旁边的马背上看,就看到上面挂了两只小型的猎物,至于其他同行的人,马背上都沉甸甸的,尤其其中一个,马背上拖着一头野猪,野猪体型壮硕,比马儿还大几分。
亓官灵喜悦的心情直往谷底坠,这样看来,许从一捕获到的猎物,俨然就是队伍中最少的。
他们这队还没完全将猎物卸下来,后方又传来马蹄纷至沓来的声音。亓官灵和许从一还有其他人转头,看到过来的一队人马是郫迈还有阿尼他们。
郫迈驾马奔在队伍最前方,拽着马绳冲向部落。
拉住缰绳,强逼着马匹在嘶叫声中停下,一个利落翻身,郫迈跳下了马背,眯着眼快速一扫,看到许从一捕猎回来的那一丁点可怜的猎物,郫迈脸上当即浮现出轻蔑和嘲弄来。
“这就是你从中原带回来的人,这么点猎物,我都替他觉得害臊。”郫迈斜挑着眼看许从一,不过话却是对旁边拽着许从一胳膊没饭过的亓官灵说的。
这虽然是事实,但被郫迈这么毫无遮掩的道出来,亓官灵当即一眼横过去。
“郫迈,你说话注意点。”亓官灵隐隐警告。
郫迈嘴角牵动,要笑不笑:“难道我说的有假?”
他自认在部落里,没人比他还爱亓官灵,每次外出狩猎,他都会将捕获来的猎物送给亓官灵,那是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可是亓官灵从来都不屑一顾。他搞不懂,不明白,亓官灵为什么不喜欢他,他英俊强壮,每次都猎得很多动物回来。
原本以为等这次亓官灵从中原回来,他就去请首领亓官阙答应将亓官灵嫁给他,结果亓官灵竟然意外带了个中原人回来,她是部落里最漂亮最聪明的个性最独特的人,这么优秀的她,理应嫁给同样优秀的他才对。
现实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以为亓官灵谁都看不上,原来不是,她看上一个中原人,他一拳头就能揍晕过去的中原男人。
许从一直直回视郫迈不怀好意的注目,面色沉静,他抿了抿嘴唇。郫迈声音不小,甚至刻意拔高,以便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自然的,和许从一同行的人也皆有所闻,真正的事实,和当下郫迈看到的几乎可以说截然相反,许从一不但不是捕猎最少的,反而他们当下大多数人驮着的物品,都得归功许从一。
郫迈性格嚣张倨傲,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一身武力却是还可以,就是不大好相处,在他眼里,让他心悦诚服的人只有首领亓官阙,至于其他人,他则表现得相当傲慢,好在他不怎么惹事,大家也都让他几分。
只是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诋毁救过大家一命的许从一,就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了。
他们这个部落里,或者可以说他们这些异族,崇尚绝对的力量。许从一在捕猎中的所作所为,足够证明他是一个不畏艰难险阻的强者。
强者是值得敬重的,任何的侮辱,都绝对不可取。
“郫迈,你错了,他才是收获最多的。”
有一个人站出来,直接否定了郫迈的话。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们这里大半的货物,都是许从一猎来的。”
“他杀死了黑熊,他和首领共同救了我们。”
……
不只郫迈震惊,亓官灵同样难以置信,她转头看向许从一。他没说,他由着她还有郫迈、还有其他族人对他产生误解。
“从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多人都相继说着,事实已然很明显,可亓官灵还是害怕,怕是水中月,一碰就碎了。
被知道是早晚的事,成为众人的焦点,许从一却不是太喜欢,他更想平淡点,安静点。
“是,都是真的。”许从一头点了点。
听到许从一承认了,亓官灵简直欣喜不已,这样一来,她和许从一的亲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拉着许从一手,亓官灵把人往部落里带,其他族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若说开初还对许从一是中原人,以及他给人外在柔弱的印象,那么现在,都跟着改观。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亓官灵。
亓官灵没带许从一去她屋子,更没去许从一那里,而是同许从一去了部落居中最大的一个蒙古包——亓官阙的住处。
亓官阙让人守在外面,没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脫了外套放置一边,坐在靠墙的座椅边,動作放缓,将右边肩膀从里衣里露出来,屋子中间放置了火炉,里面木炭猩红,不断往外逸散着热气。屋里温度比外间高许多,因此即便穿得单薄,不至于过于寒冷。
他受伤的事,瞒着所有人,屋里备着有伤药,亓官阙拿了药膏出来,先是自己用布沾着酒,给伤口消毒清理了一边,拧眉忍着痛,之后反手往熊爪抓出来的裂口上抹伤药。然而伤在后背,无法看到,涂药的过程,不太顺利。
不时涂抹地过重,亓官阙额头浸出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坚毅的面庞。
亓官灵和许从一到的时候,亓官阙还没擦好,亓官灵声音放得低,加上外面刮起了大风,风把声音给吹散,以致里面的亓官阙无从得知来了人。
“你说舅舅不让任何人进去?”亓官灵对于蒙古包外的守卫说法,感到尤为不解。
“是的。”守卫直点头。
亓官灵往厚实的门帘里望,舅舅在里面做什么,才会禁止人随便出入。
“他在里面给自己擦药来着。”系统能够查看到正在发生的,以及发生过的事。
许从一眼帘垂了下去,语气里像是带着点不确定和自责。
“之前我被黑熊攻击,是舅舅救了我,我当时不太确定,现在回想一下,可能舅舅被熊伤到了。”
“但舅舅他什么都没说。”亓官灵眼睛因为诧异而睁得圆圆的。
许从一掀起眼皮,往前面望:“也许是怕其他人知道因为我受的伤,我印象不好,毕竟他要把你嫁给我。”
“所以舅舅这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亓官灵顺着许从一的暗示往下面说。
系统:“这波节奏带得真好。”
若果有手的话,系统铁定已经啪啪啪拍响了巴掌。
“进去看看,起码确认一下。”许从一还算是外人,不好直接闯进去,由亓官灵来,合情也合理许多。
原本过来就是找亓官阙,不管有没有许从一说的这事,她今天都会进去。
亓官灵往里走,守卫试图拦住她,亓官灵抓着面前的胳膊,把人往一边推。用的力道不大,守卫可以轻松挣脫,但亓官灵不是其他的任何谁,守卫想拦,却是不敢真拦。
走到门帘前,一把撩开,屋里热气冒出来,亓官灵朝里一看,随即看到亓官阙半边肩膀裸露,他侧坐着,因此进来的两人一眼就看到了肩膀后侧横亘在上面一条猩红狰狞的爪痕。
亓官灵嘴里惊叫了一声‘舅舅’,立马快走了上去。她眼睛发直地瞅着那条还在渗血丝的伤口,根据许从一刚才的说辞,这伤口是为许从一受的。他以为舅舅不喜欢许从一,这样是不是可以说,舅舅其实喜欢许从一,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
膏药抹地并不均匀,有些沾到衣服上。
亓官灵拿过桌上的膏药:“舅舅,我来帮你抹吧。”说着也不等亓官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就粘了药开始往伤口上小心翼翼涂。
门帘在身后自发关上,前方亓官灵已经上手涂了,许从一站在门边,没再继续往里。
亓官阙头转向右边,以为进来的只有亓官灵,看到悄无声息矗立着许从一,沉然的眼眸,转瞬凌冽起来。
发现亓官阙看向后方,亓官灵视线跟多去。
“舅舅,我代从一谢谢你,谢谢救了他。”亓官灵看许从一面色凝重,想必一时过于自责,所以没法开口,于是她向亓官阙道谢。
亓官阙眼眸微眯,凌厉眸光让许从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亓官灵和许从一过来,必然不是因为知道他受伤,那么就是其他的事了。亓官阙搁在桌面上的手臂移了下来,置于自己腿间。
“你是来问你和他的亲事的?”
亓官灵擦药的動作怔了一怔,在亓官阙能看透人所有隐秘的注视下,亓官灵能做的只能是点头。
“真那么喜欢?”亓官阙冷漠着声,听不出一丝波动起伏。
“是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从一一个人从中原到塞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能辜负他。”亓官灵转目看着许从一,倾诉着她的滴滴情愫。
许从一表情发愣,显然被亓官灵的忽然告白给惊到了。
亓官阙似乎声音里带了别的意味:“要是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他说的太过平静,让人没法去怀疑这是假设。
亓官灵当真了,她停下了手:“我会和从一离开部落,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这次换许从一瞪大眼了,亓官灵朝他微笑。
对了,这才是对的,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