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1 / 2)

从店家到食客都被侍卫们横刀挡在了店中, 但这些人,谢迟是不能自己押回府去审的。

这事按理应该报给衙门, 可当下权力斗争实在纷杂,谢迟思量之后, 让人将事情禀进了宫。

于是紫宸殿中,皇帝惊吸了口凉气:“你说什么?!”

来禀话的侍卫低着头,皇帝又道:“孩子怎么样?”

那侍卫又道:“三公子受了些惊吓,四公子隐有中毒迹象, 但已催了吐, 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

皇帝松了口气, 先吩咐那侍卫道:“你去太医院, 叫御医与你一道回去。”接着又告诉傅茂川,“让御令卫去拿人, 凡事发时在酒楼之中的, 一概收押候审。”

旨意传出去,过了半个时辰, 谢迟进了宫,与他一道来的还有谢逢。谢逢久不面圣, 谢迟也知道他一直在尽量避着皇帝,更不敢让皇帝知道他在御前侍卫里当差,但这回不让他一起进来实在不行。

——若不让他一起进来,按着旨意,他就也得被收押候审。

进了紫宸殿后,谢逢施大礼跪拜下去, 大气儿都不敢出。皇帝看了看他,问话也只问谢迟:“怎么回事?”

“陛下,今天元明和元昕,是跟谢逢一道去逛集了。但此事跟他绝无关系,审问之事……”谢迟踌躇着看向皇帝,皇帝又打量了谢逢几眼,道:“你退下吧。”

“谢陛下。”谢逢一身的冷汗,也不敢多留,磕了个头便匆匆告退。

紫宸殿里静了一会儿,直至谢逢完全退出了殿门,皇帝才又开口:“朕也不想胡乱疑人。但,你确信谢逢与那些不愿你成为太子的人毫无瓜葛?”

“是。”谢迟笃然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下臣也知事态复杂,若信不过他,断不会把孩子交给他的。”

皇帝点了点头:“那便罢了。”说着他顿了顿,转而又道,“事关重大,交给旁人去审朕也不放心。你亲自办吧,该查谁便查谁。”

“诺。”谢迟一揖,见皇帝不再有别的吩咐便告了退。走出殿门时让晚风一刮,他忽而浑身一软,险些没栽下去。

这手段真是……

看似愚蠢,实则精准地戳向了他的软肋。

两个孩子没出事,完全只是命大而已。如若他们吃了那油茶面,现下势必已然殒命,这种飞来横祸对任何一个当父母的人来说都难以承受。

他一定会被击垮的。当下这个局势,若他在府里一蹶不振上几个月,储位之事再怎么看似已有定数,也会灰飞烟灭。

何况,假若两个孩子丧了命,这场噩耗一定不会到此终了。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他们根本禁不住这样的事。小蝉呢?他自问和小蝉一样爱孩子们,可到底是小蝉花费的心力更多,倘若两个孩子说没说就没了,小蝉多半也是撑不住的。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面对全家都被击溃的惨况了。

谢迟走出宫门,刘双领赶忙从马车上下来迎他:“殿下,赶紧回府吧,王妃肯定担心得紧。”

“她见到孩子便可放心了。”谢迟后牙紧咬,“去诏狱。”

他要连夜提审。

敏郡王府里,叶蝉在书房里呆坐了良久,手脚一直冰凉无力。外面嘈杂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有了力气,撑身就向外跑去。

她遥遥地看到两个孩子被乳母抱回来,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但被减兰拦了一把。减兰说:“王妃精神不好,别摔了孩子,还是让乳母来吧。”

叶蝉恍惚了半晌才回过神,点点头,道:“送去我房里吧。”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正院去,进了卧房,元昕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叫了她一声“母妃?”她才算真正回过了神。

两个孩子都被放到了床上,元明看起来面色尚可,但元昕脸色显然白得不正常。叶蝉坐在床边,追问了他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元昕没精打采地说:“总是想吐,头也痛。”

叶蝉一阵揪心。

其实,她也知道元昕躲过一劫已是万幸,和丧命相比,头痛想吐都实在不值一提。可她又还是觉得不安得很,不安到心一直在狂跳,跳得她一阵阵的憋闷。

她于是躺到床上去紧搂住了元昕,感受着元昕的心跳缓了一会儿,又吩咐青釉:“去把元显他们也都接过来,让他们今晚在这儿睡。”

青釉一怔:“王妃?”

叶蝉只说:“去吧。”

于是青瓷立刻带着人进来收拾了罗汉床,罗汉床够宽,把榻桌移开是绝对够四个小孩子睡的。元显他们还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被下人叫起来就睡意朦胧地往这边来。到了屋里,元晖元晨被哄上床就又栽倒睡了,元显元晋却都察觉到点不对劲。

两个人互相看看,然后元晋问叶蝉:“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叶蝉摇摇头,“你们睡吧,今儿你们父王不在,母妃想带着你们一起睡。”

她现下,实在没有心力去编更好的谎来哄他们。

元显元晋便还是觉得怪怪的,但两人相互瞧了瞧,也没再说什么,都乖乖地上了床。

六个孩子都在屋里,都没事。

叶蝉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中,一直在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这句话,一直在来回来去地看他们。这才终于定住了心神,在旭日东升时可算困顿不堪地睡了过去。

庆郡王府里,灯火同样一夜未熄。

端郡王拍着桌子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投毒害人家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七寸’?”

庆郡王神色清冷:“只差一点,这事就成了。”

如果那两个孩子没了命,他不信敏郡王还能有力气继续争储。

端郡王头疼不已:“是,只差一点,可是现下怎么办?敏郡王可连夜到诏狱审案去了,这事你……”

“呵。”庆郡王冷笑了一声,目光淡淡地划了过去,“你当我像谢连那么蠢吗?”

端郡王眉头蹙起,睇了睇他,道:“你还有后手?”

“不然,岂不是往他手里递把柄?”庆郡王又冷笑了一声,“且瞧着吧,他这两个孩子没死,这储位他也争不着了。”

陛下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对儿孙的思念。

谢迟因为这一点得了圣心,但也可以因为这一点失势。

陛下说他有皇长子当年的英姿,那是一种寄情。这种寄情是很可怕的,谢迟有这一点优势,他们其他人就难以敌过他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可是,如果他和公主们掐起来呢?

那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即便无法承继大统,在情分上总也比谢迟更胜一筹。

如若谢迟为了给儿子讨个公道,和公主争个你死我活……

庆郡王禁不住地轻笑。

到时,都不需要他们出手,也不需要朝臣再如何上奏反对了,陛下自己心里就会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