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吵着您吧,我鼻子里长了息肉,睡觉时爱打呼噜。不过,等明天做完手术就会好的。”
孙大海跳下床,在病房里活动着身体。
“没有关系,这些年我在干校,我们十多个人一个大通铺,每天都要听呼噜声,闻汗臭味、脚臭味,早就习惯了。这些天回到首都,一个人住,突然间没有了那些声音和味道,还真不适应呢。”黄老真不愧是革命老前辈,这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真是杠杠的。
“黄爷爷,您的家人呢?”
聊了许多,黄老一直没有提家人的事,孙大海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黄老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我的妻子和儿子,在解放前就牺牲了。解放后,组织上关心我,给我介绍了个老伴,可惜她也几年前病故了。”
“对不起,黄爷爷。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黄老的声音有些低沉。
“黄爷爷,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孙大海连忙使出分散注意力大法,想把黄老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
“哦,这是篇介绍徽安省小岗村去年发展的文章。他们搞的包产到户,去年的成绩比前年还要好。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懂的。”
“这我知道呀。”孙大海说:“我姥爷家就是首都农村的,他们很关心这件事,一直盼望着首都早点开始搞承包呢。”
“哦?你和我说说情况。”说到黄老所关心的事,他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去年春节,我爸妈带我回姥爷家过年。听他们聊天时说的。因为我妈妈在报社工作,所以连他们公社的领导,都特地跑来向妈妈打听呢。”
“他们主要打听什么呢?”黄爷爷很认真。
“主要是问承包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违反不违反政策?还有收获以后,除了按合同上交国家和集体的,剩下的自己家里是不是真能留下?”
黄老想了想,又问:“你姥爷家,愿意承包吗?”
“当然愿意了。举个例子吧,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每户口粮定量。我姥爷家劳动力多,人又老实,每天生产大队安排的工作都能认真完成,可越卖力气,自己的消耗越大,就越吃不饱饭。而队里有些人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他们消耗小,吃的自然少,就能吃饱饭。我姥爷他们那还算好的,听说有的公社更过分,干部家里的人,不用出工,就工分照得,口粮照领。黄爷爷,您说这样对吗?”
黄老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平均主义是要不得的。还有什么?”
孙大海眼珠一转,问:“黄爷爷,你以后是要回农业部工作?”
“我的工作,组织上现在还没有做出具体安排。我之前是农业部的,平反后恢复工作,很有可能是先回农业部。我的年龄大了,恢复工作只是一个执念,即使组织上不安排,我也会主动提出退居二线,发挥余热的。”
“这样呀,那等你治好了病,我带您去我姥爷那,您以普通人的身份,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