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压上,铁钉敲响的声音伴随着低低啜泣回荡在挂着素白魂幡的大殿内,其中一身白布麻衣的李茯苓眼睛肿得和红桃似的。
她和李龙渊两人,算是从小就长于李承乾膝下,由其亲手抚养长大。
对比起将来要承担大任,所以各方面更严格要求的李龙渊,李承乾慈蔼的一面展示给了堂孙女李茯苓,她也是在老人的呵护下宠着长大的掌上明珠。
李茯苓出生后不久,父母就因一场意外而丧命,心里只有李龙渊和李承乾算她的家人。
如今她所敬爱的长辈驾鹤西去,李茯苓就再也没有能够膝下侍奉的人了。
她原先是想着,倘若李龙渊没有撑起场面,那她就要站出来,替弟弟把场面撑起来。
可直到现在,李茯苓所幻想的骤然发难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一切都如正常般运作。
她抬起头望着李龙渊,年轻人修长身躯屹立在棺前,面无表情,眼神里连晶莹的泪光都不见,只是漠然间一道眸光横出,扫视着殿内众人的神情态度,压的他们不敢不低头。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合格的家主,懂得了喜怒不形于色,懂得恩威皆由上出的道理。不再是当初躲在自己背后,因为被爷爷抽屁股哭哭唧唧的小面团了。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诸位不必过于悲戚。”面色寡淡的李龙渊昂首道。
“毕竟是哭是闹,是悲是痛,也只能宽宥自身,死去的人,是听不到,见不到,也回不来的。”
“按规矩,历任家主去世后,都会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墓碑前诵读一篇撰写好的祭文,用来传达天地,追念死者生前的主要经历,颂扬他的品德业绩,寄托哀思,以激励生者奋发。也叫做,盖棺定论。”
“可家主遗诏中曾言,不立碑不作传,仪式从简,就葬入这云池之中。斋天,祭土,洒净,诵读祭文,礼忏,上供等这些传统的祭祀仪式也就无从做起。”李龙渊声音平淡,却引得下方的众人眼神变幻。
这位刚上任的家主,是准备将三把火烧到谁头上?
“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奠定祖父的平生。就请各位正统族老长辈,在老家主的棺椁前,公平公正地诉说他的平生经历,以及自己的主观评价。也好让我们小一辈直观了解到,去世的老家主是什么样的人?”
这番话一出立马激起轩然大波,家老们面色惶恐地对视,要是说的哪里不好或者说错了,对家主可就是大不敬呐。
特别是几位宗家族老们眼神一变,想要出言阻止,却被李龙渊挥手拦下。
“古天子尚设御史台,使御史不因言获罪。区区正统李氏,又如何没有能容下指摘的心胸。我只要你们评价的如史官般,公平公正即可,把你们知道了解的部分,完整地说出来。”
“那我就请先开场。”
老农般的周故拱手而出,得到李龙渊允准方才开口。
“老家主在某眼中,是如武侯般深谋远虑的人物。他每每在方寸棋盘间落子,争得却是天下之势。
我也是最早跟着他下海经商,看他一步步将闭关锁居的正统,带入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
老家主的眼力非常敏锐,对于每个行业,常常在方兴未艾之时就能觉察其潜力上限。在他手里,本该是十赌九输的股市成为源源不断的盈利盘口,令人望而生畏的资金杠杆常是他撬动巨额财富的关键。
若单论个人勇武,我遗憾没有见识到青年时期的老家主。可若论起精悍与智谋,某远不及也。”
周故回想起盛唐集团从无到有的时刻,不由深深感慨,这是缔造了一个真正的商业帝国。
他有种直觉,哪怕没有正统背后相助,以李承乾的智慧,也能通过不断爆炸式的财富和资本累积,通过庞大的金融体系将触手蔓延至社会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