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听说锅盖每一次看完了都是要哭上一场的,因为感动也因为需要宣泄。
每一场电影他都没有看,在电影播放之前他就回到出租房里继续他的学习日程。
无形的压力试图挤断他的脊梁,最后半个月,陈同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邢女士找到了他。
他谁都没有说,谁都不敢说。
哪怕在还剩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宋娴就搬到出租房里陪他关照他,可他还是会失眠。
陈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需要保证休息,需要保证状态,可他真的……睡不着。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苏青和他国家队的队员教练一起受邀前往英国参加一场友谊赛。
临走前在机场,苏青十分不舍地拨通了陈同的电话……他原本是想高考那几天请假回去陪他的……
“没事,”当时是中午,陈同在家里接到的电话,陈同盯着两个黑眼圈说,“没事,你去忙你的,等你回来我就考完了。”
苏青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躲在机场角落轻声叫他一句:“同同……”
“真没事,”陈同笑了一下,“高考结束了,我还要参加自主招生呢,早就报名了,初审也通过了,高考结束就去省里参加初试,等你从英国回来,说不定我正好去北京参加复试,我们还能碰上呢。”
两个人聊了没几句,苏青那边队友叫他准备登机,再怎么舍不得,也到了要挂电话的时候。
“一路顺风。”陈同轻快地说。
“……”苏青突然沉默。
陈同装出来的轻快持续不了太久,他说:“那我挂电话啦。”
“同同,”苏青蓦地喊他,“考试别紧张,正常发挥,这几天注意休息,好好吃饭……等我回去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哪怕不在一个学校也不要紧,真的不要紧,我不在意这个,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就行。”
“……”陈同一下子哽咽,不敢出声,嘴唇紧紧抿着,怕一开口就会哭。
他想起邢女士找到他的那个下午。
苏青问他:“好么?再等一等,等哥哥回来陪你,别害怕,好么?”
陈同死死憋着喉咙里被撑开的喑哑,他就站在客厅里,宋娴洗完碗走过来,一边脱围裙一边“哎呀”一声看着陈同通红的眼眶,忙问:“陈同,你这是怎么了?”
陈同推开她奔向自己房间反锁了门,苏青那边队友已经在催,可他还是那么温柔又坚定地问陈同:“再等等我,好吗?”
陈同能听见电话那边的催促,也似乎能看见苏少爷犯少爷毛病的那种面色淡然的执拗。
他一开口就是哭腔,应了声“好”,然后就绷不住自己了,在泄露出更多的想念之前,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宋娴在门外很担心他的状况,陈同最近装得太好了,没人看出他的不对劲,他的失眠,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座大山,邢女士坐在咖啡厅里手里提着体面的鳄鱼皮包对着他笑,没有人看见。
陈同收拾好书包,往包里塞了身换洗衣服,出门和宋娴打了个招呼:“阿姨,我下午请个假,不去学校了。”
“啊……”宋娴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细细拧起眉头,“那你去哪?”
陈同嘴唇磨了一下,低着头穿鞋:“我去苏青家里一下。”
“你去他家?他……他不是还没回来呢吗?”
“我去他家……去拿一套冲刺试卷,他上次借的没还……”陈同撒谎也没有逻辑,苏青不用冲刺高考,哪里去借他的冲刺试卷?
宋娴隐隐觉得担忧,抬手摸了摸陈同的脑袋,然后把人搂进怀里。
陈同呆愣了一瞬,宋娴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更把陈同亲傻了。
宋娴放开他说:“还有最后几天就要考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时已经那么努力了,最后反倒要保持平常心,能考出来的水平已经在那里了,越是紧张越约束自己的发挥,不要太压抑自己了,好好放松一下,晚上就回来,今天买了乳鸽子,准备下午煲汤呢。”
陈同摸了摸脑门上留有余温的地方,只觉得烫手,他飞快地点了一下头,飞也似的逃走了。
逃进苏青的房间,把所有的人和事都锁在外面,洗澡,从苏青的衣柜里拿了件宽松T恤套在身上,躲进苏青的被子里。
他闭上眼睛,额头很热,咖啡厅的小包间里空调舒爽,陈同却如堕冰窟——邢女士对着他笑了一下,非常亲切地喊他:“同同。”
陈同蓦地睁开了眼——他睡不着。
陈同再三强迫自己睡觉,可闭上眼睛就会重现同一个噩梦。
陈同起身坐在床边,脑袋低垂到手臂中间狠狠地抓了两把头发,拿起手机的手都发着颤。
邢女士给他留了一个电话,是她现在的号码。
陈同打过去,滴了两声,对面接通,女人“喂”了一声。
陈同眼睛泛红,显著血丝,他伸手捂了一下。
“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