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苒去挂号窗口退掉手术预约。
跟在周远后面, 离开医院,坐上车。
两人打算换个地方说话。
这个点还没有到下班高峰,又非市中心路段,车流疏落。
时不时会有豪车从旁边飞驰而过, 似乎在向世界炫耀、金钱带来的优越性能。
但周远开车,一贯稳稳当当,哪怕前面空旷, 也不加速不超车,乘客舒适度满分。
车厢内,气氛微妙。
迟迟无人说话。
奚苒低眉敛目,看似平静, 手指却无意识地紧紧蜷缩在一起。
到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后悔。不该病急乱投医、将旁人拉到这浑水里来,破坏人家安稳生活。
她一直是一个人, 独立自主惯了, 并不喜欢麻烦别人。
无论周远有什么办法, 到底还是和他自己摆脱不了关系。
奚苒不知道贺铭遥会不会迁怒于他。
想想就让人担心。
沉默良久。
还是周远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状似无意地随口笑道:“说起来, 我也没想到, 学妹居然嫁给了贺家太子爷, 还挺意外的……哈哈哈。”
团建那天,他第一回 见, 就认出人来了。
虽然灯光不甚明亮, 但贺铭遥那张脸, 只要是看过财经新闻,一般人都没法认错。特别是人在江城,贺家作为江城首富,知名度还是够高。
奚苒咬了下唇。
垂眸。
贺铭遥在上学时,作为贺家直系少爷,确实有被人戏称过“太子爷”。太子可以有很多个,谋权篡位、兄弟阋墙,但最终赢家只会有一个。
他在旁人虎视眈眈目光中、杀出一条血路,全盘接手贺氏之后,就没再被叫过“太子爷”了。
若是没有闹离婚,奚苒肚子里这个宝宝,可能就会是贺家新一任“太子爷”。
人生唏嘘。
想来,许多事,都难免离谱。
……
奚苒没有回答,周远笑了笑,表情看起来难得有些尴尬。
汽车又开了二十来分钟。
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停下。
周远熟门熟路,将车钥匙交给门童,下车,带奚苒七弯八绕地往里走。
店门外看起来普普通通,里头却别有洞天。
老板似是在小独栋里面建了个完整中式庭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虽然面积有限,都是迷你版,但韵味十足,食客走在回廊里,还能听到小桥流水声。
任凭奚苒多少烦恼缠身,在这般画面里,眼神也难免被古韵吸引,少了几分郁郁寡欢。
周远要了个包间。
包间也是仿古装潢,推开门,入目处是一面刺绣屏风。
周远替奚苒拉开靠背实木椅,在她对面坐下,同服务生说:“麻烦你们老板做些饭菜,简单爽口一点,谢谢。”
两人本也不是来吃东西。
服务生鞠了鞠躬,悄无声息地阖上门,退出去。
周远这才道:“这是我朋友的店,可以放心说话。”
奚苒低声呐呐:“……谢谢学长。”
周远笑了笑,“我说了会帮你的,奚苒,你早就该来找我。这件事很好解决,我把这孩子认下来。”
“……”
奚苒“唰”一下抬起头,愕然地望向他。
周远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在她惊诧目光中,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你现在莫非就是烦恼几件事,第一,离婚无法顺利,这是必然要走法律程序的,再怎么也快不了。第二,为了孩子,前夫纠缠不休,只要我认下来,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第三,经济问题导致生活困难。这个更容易,奚苒,等我们手上这个项目做完,差不多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完成后,我会点别人去跟组,然后把你送到我父亲那边养胎,那边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直到你方便。你知道的,编剧这个行业,不坐班是常态,在家一样可以写剧本,这些我都可以帮忙操作。”
“至于这些问题所产生的金钱,我也不想你不自在、觉得欠了别人,就按照银行利率暂借给你,等你有钱了慢慢分期还给我就行。”
“编剧这一行,只要你手上有资源、自己有代表作,赚钱还是不难的,不是么?”
周远说得轻巧。
语气里还含着一丝笑意。
闻言,奚苒却愣了愣,没有马上作答。
周远摊手,又说:“当然,你要是改变主意,还是想把孩子流了,也别去那种医院了。我有个朋友也是开了私人医院,我可以帮你约一下,更实惠更安全。”
他想得面面俱到。
奚苒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学长,我……”
周远:“你好好想想再说。”
“……”
踟蹰半晌。
奚苒咬着牙,“不行,我还是不能……不能害你……”
她可以为了离婚,自己诋毁自己声誉,但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去损害别人名誉。
万一这件事要是传开来,周远以后还要怎么做人?
一定会被千夫所指。
再加上,他还是个编剧,贺铭遥想整他,只需随便在网络宣传一下、让事件发酵,他泰半就没法在这一行继续混下去了。
想清楚之后。
奚苒眼睫上下扇了几下,指腹用力相抵,用力摇了摇头。
她说:“还是谢谢学长,但我绝对不能这么做。”
周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睛里满是笑意。
“其实,在我提出这个想法之前,就知道你会拒绝了。”
“……”
“你一直都是这种人呀,从上学那会儿就这样了,很害怕给人带来麻烦,不管什么事、自己能不能解决,都不会想着求助别人。”
话音未落,包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