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在寂寥无人的长夜响起。
悠远、绵延,带着淡淡的哀愁,让人不禁怀疑,唱歌之人亦然历经沧桑、看破红尘。
磁性的男音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儿时而让人亢奋,时而让人陷入悲切,时而又让人莫名感慨造化弄人。
房门被推开,一麻衣大汉立在门外,手中举着白纸糊着的灯笼,他长的五大三粗,一只眼睛早年瞎了,是个独眼瞎。
此人是黑风寨的三当家,他红着一双赤红的铃铛眼,有气无力,道:“你他么还没唱够?三天了!你唱了三天了!老子不想听了!”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
古天齐觉得这样孤寂无聊的夜晚,他需要给自己寻找一点乐子。
而且,他也的确是有感而发,充沛的感情无处宣泄,唱首歌怎么了?
独眼大汉心思粗鄙,受不了这样抒发感情的歌谣,“天早就黑了,你他么别再唱了!”
古天齐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只恨世人不懂他的深情。
也是了,他这样独一无二的人,岂会那么容易被人理解?
这世上除了明书瑶之外,便无人懂他。
“罢了,我不怪你肤浅,对了,你可曾娶妻?家中几人?你的梦想是什么?”古天齐很专注的问道。
独眼大汉僵住。
难怪天齐圣手这样难抓,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几天一直神神叨叨,每次语出惊人,却总能轻易说服人。
独眼大汉的灵魂受到了惨烈的鞭挞。
古天齐仿佛明白了他的痛苦,“你长的这样丑,想来也无人看上你。你既落草为寇,估计也是没有家人。至于梦想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我观你面相,命数不好,对了,你近日可曾倒霉?”
独眼大汉要哭了。
他能哭一哭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么的真的憋不住了。
人生似乎在这几天变的苦不堪言。
独眼大汉提着灯笼,步子不受控制的迈入门廊,一看天齐圣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古天齐甚是无聊,睡了一整日,晚上特有精力,“曾经我有一个红颜知己,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美若天仙,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可惜她却嫁给了别人。”
独眼大汉,“……”
他为什么觉得一点不可怜。
这不是占了便宜还卖乖么?
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娶了他的心上人……真够悲催的呢。
独眼大汉讨厌死了古天齐,但是这一刻,他还想继续听下去。人对八卦的喜好不分贫穷富贵。
古天齐面露慈父般的微笑,“我的女孩儿聪明漂亮,像极了她的娘亲。京都爱慕她的公子哥比比皆是,我闺女还做了一手好菜,人美心善。”
古天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罢了,与你说这些有无用,你这辈子只怕是娶不到媳妇了,更别提有女儿。”
独眼大汉沉着脸,内心被暴击的次数多了,他好像也能习惯了,“哼!老子只要找到宝藏,还用担心没婆娘!”
对此,古天齐表示深深的怀疑,“我的女儿一定是我亲生的,可你的孩子就未必是你的了啊。”
独眼大汉:“……”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真以为老子不会杀你!”这人怎的这般讨厌!
古天齐耸了耸肩,瞬间凉席上趟尸,“来吧,你动手吧。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百年之后,你我皆是一捧黄沙,你我没有区别。”
“艹他么!你有病?!”独眼大汉认输了,他放弃了。
他大字不识一个,说不过古天齐,遂赶紧提着灯笼离开,总觉得再待下去,脑子要坏了。
身后,是古天齐哀怨般的声音传来,“别走啊,我再跟你说说我女儿……”
独眼大汉擦了把汗,大步离开时,频频转头往后看。
方才忒瘆人了。
天齐圣手是魔鬼么?!
……
“老大!我快不行了!老大!”独眼大汉疾步去见了大当家的。
山崖一角,站着一身着锦缎的男子,男子脸上蒙着面巾,即便看不清脸,但也能从挺拔的身段判断出,此人必定非富即贵。
山贼头儿斥责,“老三,你慌什么?!还不快拜见公子!”
独眼大汉都快哭了,他讨厌文人,文人总能伤人于无形!
独眼大汉委屈的立在一旁,没说话。
柳文泽转过身,直接问道:“天齐圣手还不愿配合?这都三日了,他就一句话没说?”
闻言,山贼头儿和独眼大汉顿时面如死灰。
“公子,他说了!他一直在说话!”独眼大汉总觉得这京都的贵公子一定是见识太少了。
柳文泽来了兴致,“哦?他说了什么?可有说出宝藏下落?”
山贼头儿和独眼大汉连连叹气。
“公子有所不知,这天齐圣手他、他……他眼中只有风/月和女人呐,一开口就是他的老情人和女儿!”
柳文泽:“……”
古天齐此人对找到宝藏,并且打开宝藏机关,都至关重要。
所以,他不敢轻易用刑。
古天齐为人古怪,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不然,这些年也不可能消失的毫无踪迹。
如今人被他掳来了,他必定不会放过古天齐。
柳文泽眯了眯眼。
“那就攻他的软肋!”他道。
独眼大汉似瞬间领悟,“我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废了他?”
柳文泽自诩心智过人,但此刻还是反应了一下才猛然惊觉,“混账!天齐圣手孤傲成性,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言听计从,若是废了他,他岂会答应寻找宝藏!”
独眼大汉:“……”公子方才不是那个意思么?软肋难道不是……
他好累啊,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蠢,所以才屡次理解不了别人的意思?
柳文泽再次强调,“记住,不得伤他一根汗毛,满足他的一切条件!”
古天齐的软肋,无非是淑妃和郁棠。
淑妃在宫里,又是炎帝的心尖宠,他自是无法掳来,但是郁棠……
柳文泽看了一眼黑风寨的大当家,和独眼大汉,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来办这件事比较妥当。
……
乾坤殿内,郭静面无表情的站在中轴线上,离着龙案尚有两丈的地方站立,声线无波,“皇上,天齐圣手已经确认是柳文泽派人掳去的。”
一言至此,她顿了顿,添了一句,“是黑风寨的人。”
闻言,炎帝骤然抬眸。
黑风寨当年掳走了淑妃。
他曾以为是归德侯将黑风寨元气大伤,故此才致黑风寨寻仇。
然而,归德侯乃大梁勋贵,而当初的明书瑶还是郁将军的未婚妻,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黑风寨是存心找死才会掳走她。
除非是……有人暗中唆使。
炎帝眼中露出一抹骇人的杀意。
他一惯掩饰的极好,但这一刻却是完全暴露了出来。
半晌,殿内才响起炎帝不太平稳的声音,“郭统领是否能确认,黑风寨是受柳家掌控?”
郭静抬眸,似是思量了什么,“皇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无需再确认。”
她话音刚落,炎帝长袖一挥,将龙案上的折子推落一地,因为盛怒之故,那张伪装了十多年仁君的脸,已是狰狞可怖。
他见到明书瑶的第一眼就喜欢她。
柳家和皇后当真是心狠手辣,用那样的方式毁了一个女子!
炎帝难以想象,倘若明书瑶当初被其他人……
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苟活于世。
良久之后,炎帝才道:“先静观其变,不得打草惊蛇,一旦发现宝藏,所有人格杀勿论!”
这才是炎帝的秉性。
郭静收敛眸色,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应下,“是,皇上。”
郭静离开时,手掌攥的死紧。
……
翌日一早,院中的鸟儿已开始鸣叫。
郁棠醒来时,床边无人,但她却发现身侧的薄衾有褶皱的痕迹,像是有人躺过。
不过转念间,她又觉得自己可笑。
这才离了男人几天,她怎就这样想赵澈了?
洗漱过后,赵澈过来了。
男人鬓发上有水渍,俊颜无俦,幽深的眸子宛若一眼就能将人看穿,郁棠和他对视,心脏漏跳了两拍。
仅此一夜不见,甚是想念,而且心慌。
她这是怎么了?
此刻能看见赵澈,离着他很近,郁棠内心欢喜。
婢女端着早膳进来,很快就摆满了桌案,赵澈也不知道如何给郁棠补身子,索性让后厨每种食材都准备着,随时给王妃调理身子。
两人默契的落座,郁棠看了他一眼,象征性的关切了一句,“昨夜睡的可好?公务繁忙,也需注意身子。”
赵澈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习武之人,只烦着一身的精/力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