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将醒未醒时,又被狠狠折腾了一回。
盛暑天,外面的热浪一层接着一层,寝房内靠墙的大缸放了去年冬日的藏冰,郁棠自己擅长机关术,前几天就亲手做了几架扇子,无需人力操作,只要有风助力,就能自动扇起来。
但纵使屋内沁凉,郁棠从昨夜开始就觉得自己要被赵澈身上的狂热烧成灰烬了。
她像一叶漂泊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的扁舟,只能随着浪涛起起伏伏,生死不由她定。
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郁棠根本不知。
……
整个晋王府后院没有任何闲他人等,更是无人敢去叨扰王爷与王妃。
这一晃就到了晌午,炎帝那边也不知晋王到底有没有死,晋王府外面的探子都被清理干净,炎帝坐立难安,最终还是指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去晋王府打探。
大太监冒着酷暑前来,晋王府的管事笑的异常灿烂,热情的招待了大太监,“我家王爷还没起呢,公公且稍坐。”
大太监闻言,先是一脸茫然,又见管事笑的合不拢嘴,实在是夸张,仿佛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嘴角的弧度拉的老长。
阴谋!
晋王府必然有阴谋。
这都晌午了,还没起榻?
炎帝身边的大太监是宫里的老人,自幼阉割入宫,虽是身子不健全,但也知道炎帝宠幸妃子,晨时必然早起。
即便晋王与晋王妃新婚燕尔,也断然不会“睡”到晌午
莫非晋王真的发病了?
所以,晋王府的人才这样掩盖事实?
极有可能!
有了这个认知,御前大太监冷哼了一声,搬出了御前红人的孤傲,“漠北边陲有异动,那一带是晋王殿下的驻扎之地,皇上特命咱家过来请王爷入宫议事,关系国家大事,边陲安稳,还请晋王速速随咱家入宫!”
管事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对大太监的敬重骤然少了一大截。
他家王爷好不容易成婚,如今正和王妃夫妻合鸣,这本是天大的好事。
哼~皇帝就是看不得他家王爷好!
管事突然开口,对婢女道:“既然公公着急,就不必泡茶了,我这就去叫王爷。”
说着,管事领着婢女,亲自去了一趟后院。
被“冷落”的大太监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甚么意思?
他就连一口茶都讨不到喝?
晋王府欺人太甚了,他一定要将此事告之皇上!
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晋王府对他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
……
这厢,管事在后院的月门处驻足,吩咐了婢女前去通报。
那婢女见王爷和王妃寝房外守着魏嬷嬷和侍月等人,小脸转瞬间就变的红彤彤的,就连她都听了,从昨个儿夜里开始,王爷连叫了数次水。后厨烧水的婆子一夜都没歇息呢。
王爷那样的体格,听说之前徒手打死过熊瞎子,也不晓得王妃那般娇软的身子可能承受得了……
婢女垂着脑袋,小声道:“嬷嬷,宫里来人了,要请王爷入宫议事。”
魏嬷嬷捏了把汗。
她倒是盼着赵澈和郁棠早日圆/房,可……可这回也闹的太过了。王妃那小身板若是伤了哪里,也不好生育呀。
魏嬷嬷心道:王爷身边从来没有过莺莺燕燕,这回终于娶妻,难免放纵了些,这也正常。
魏嬷嬷咳了一声,朝着门扇道:“咳咳,王爷,宫里来人了。”
也不晓得屋内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久之前还听见有微弱的低泣声传出,那管小嗓子细细柔柔,如黄鹂初啼,娇声娇气,都快不行了似的。一想到像王妃那样钟灵毓秀、温婉娴静的女子,被折腾的哭都哭不出来,魏嬷嬷她老人家也怪心疼的。
即便是魏嬷嬷也觉得,王爷这次胡闹了。
年轻人,需得节制啊。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魏嬷嬷又唤了一声,“王爷,宫里头来人了。”
话音刚落,紧闭着的门扇终于打开。
赵澈走出房门,身上只着中衣,魏嬷嬷抬头一看,只见赵澈面若冠玉,如浴春风,脸上溢出的笑容,一片流光溢彩,似乎是浑身心皆舒畅极了。
魏嬷嬷的目光落在了赵澈脖颈上的抓痕,像是女子用了指甲划出来的痕迹,她老脸一僵,立刻移开视线,“王爷,宫里的张公公来了。”
张范曾是先帝身边的小太监,为人奸诈阴损,炎帝登基之后,备受炎帝器重。
赵澈应了一声,眼睛上的白巾已经摘下,双眸又恢复了最初时候的深幽。
“我知道了,不得打扰王妃歇息。”赵澈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又对魏嬷嬷交代了一句,“她若醒来,立刻派人去通知我。”
魏嬷嬷讪了讪。
王妃就在王府,又不会丢了,王爷也太在乎了吧。
她应下,“是,王爷。”
赵澈离开后,魏嬷嬷进屋查看郁棠的情况。
薄纱幔帐撩开了一小半,魏嬷嬷一眼就瞧见了躺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的郁棠,只见她面颊白里透红,像是刚刚被一场春雨滋润过的娇花,恰好绽放到了靡荼,妖艳妩媚。
郁棠身上只着小衣,魏嬷嬷被那雪腻肌肤上的红痕惊到了。
她亲眼看着赵澈长大成人,从不认为赵澈是个禽兽……
然而,若非是禽兽,又如何会将王妃折腾着这样。
但见郁棠惊人弧度的身子下面,小腹上也是红痕点点,魏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拉好了薄纱帐,对身后婢女小声吩咐,“快!让奎老准调制几副大补药出来,王妃的身子需得好生调理。”
魏嬷嬷一惯心疼赵澈,此刻却是觉得赵澈混账了。
他怎的就不知节制一点?
真真是苦了王妃这样的娇小人儿了。
……
赵澈没有穿亲王袍服,他身上只着清透的白色锦缎长袍,用了白玉冠挽发,俊脸收拾的干干净净,下巴处看不见任何胡渣的痕迹,乍一看似是二十出头的浊世佳公子,身上无半点权谋气息。
甚至于,立侍在宫道上的宫人,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幽香,这也不知是何等香料,比花香淡,但沁人心扉。
立侍宫人宛若石雕一般站立,内心却是腹诽不息:晋王好像又俊美了呢。自从晋王大婚之后,身上都是带香的,比后宫的贵人们还要香的深沉。
赵澈在御书房见了炎帝。
他不喜上朝,加之是前阵子犯了“眼疾”,又逢大婚,故此即便赵澈不上朝,炎帝也无话可说。
宫人通报之后,炎帝一脸阴郁的看着赵澈大步走来。
他盼了一夜,没有盼到赵澈暴毙身亡,亦或是疯魔的消息,此刻反而见他风姿卓绝,气度绝佳,似被天地精华滋润过,过的好不洒脱。
炎帝内心一沉,都快阴郁成疾了。
他的心真的好累。
柳家弄不死赵澈,他也不能将赵澈如何,这些年如论他做什么,赵澈始终活在世上,似是不死不灭。
赵澈唇角一扬,抱拳行礼,“臣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炎帝长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大约要英年早逝了。
内心对赵澈痛恨至极,表面上只能态度谦和,“皇叔不必多礼,朕今日宣见你,是因着漠北边陲一事,不知皇叔可已听闻过漠北边陲有异动?”
赵澈的眼眸深邃,乍一眼去看,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炎帝和他一对视,立刻就没了帝王的自信。
赵澈身上正统的皇族血脉,是炎帝最为忌惮之事。
赵澈道:“魏国数年来屡次侵/犯/我大梁边陲,我大梁国富民强,实不该隐忍。”
三年前便是赵澈领兵镇压了北魏铁/骑的进犯。
若非是那次,炎帝也不会知晓赵澈的家底已经那样丰厚。
真想治了赵澈自私招兵买马的罪名,奈何赵澈三年前是以民族英雄的名义归京,炎帝不可能违背民心。
是以,才一忍再忍。
炎帝又是一声长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为国事忧心,“那以皇叔之见,此番边陲异动,又当派谁前去镇压?”
赵澈不上当,漠北是他的兵马,他自是不可能让旁人接手,漠北是大梁和北魏的交界之地,又接壤北齐和北燕两国,地势尤为重要。
他道:“皇上,臣有罪。”
炎帝挑眉,这话无疑引起了他的共鸣,的确,赵澈有罪,罪大恶极!
然,炎帝表面只能表现的十分痛心,“皇叔何出此言?皇叔乃国之栋梁,三年前镇压北魏铁骑立下汗马功劳,如何就有罪了?”
赵澈乔模乔样,“是这样的,臣已数日不曾关心朝政,实在愧对大梁与皇上。不过,臣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此人武功超群,又是麒麟卫指挥使一手教/养长大,为人忠厚,可堪为良将。臣举荐白征挂帅前去漠北镇压外敌!”
白征是赵澈的大舅子。
赵澈举荐的是他自己的人。
炎帝唇角一抽,他也不吃素的,“皇叔举荐之人,朕自是放心,但漠北之事不可小觑,朕再钦派一员猛将一同前往。”
炎帝当然也要安插自己人去漠北。
赵澈不以为然,对白征的实力,他还是很放心的,“臣无异议,皇上英明。”
炎帝的手很痒,非常痒。
真想亲自动手除去赵澈。
奈何,赵澈是先帝的太子,若是他杀了赵澈,必然会引起众说纷纭,甚至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炎帝此番召见赵澈,也是要看看他到底死没死,商谈国事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赵澈离开之后,炎帝当即下令杀了那几个白袍巫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炎帝火气太旺,数日不曾踏足后宫,积压的肝火无处发泄,书房内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宛若石雕的郭静。
此人虽是手段了得,但委实木讷。
炎帝都已经气的头顶冒烟了,她还是毫无所动。
“郭统领!”
郭静抱拳,“臣在。”
炎帝总觉得近日内心发慌,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但如今心头却是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脱离他的掌控。
“去探探白墨池的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