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
明远博带着府军归来时,盘坐在佛堂内的明钰山听见了动静。
他手中正在攥动的佛珠突然顿住了,身子僵在那里一动未动。
几日奔波在外,明远博仿佛清瘦了不少,他大步走来,祖孙二人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有话要说。
但明钰山的神色转瞬变成沉寂。
明远博喘/息片刻,回禀道:“祖父,郁棠的事我之前已经命人送信告之于你,这三日并未寻到人,但……”
明钰山突然抬眼,示意明远博继续说。
明远博觉得诧异,以往祖父不让人提及郁棠,这次倒是不太一样。
祖父约莫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想来还是心疼郁棠的。
明远博心情好转,道:“孙儿发现晋王和白征今日回京了,而且还在一品阁外面逗留良久。几天前,郁棠便是与他二人一块落水,孙儿猜想,郁棠是不是也安然回来了,眼下可能就在一品阁。但事情究竟如何,孙儿还得继续查下去。”
明钰山点头,终于从明黄色蒲团上站起身来,耳顺之年的归德侯,身子骨还算硬朗。
他挺直了腰背,抬头看着佛光普照的佛祖,半晌才道:“你今日先歇着吧,那丫头的事继续查下去!哼!郁长东和陆一鸣这次欺人太甚!此仇一定要报!”
明远博眸色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但明钰山却突然转身看着他,叮嘱道:“等寻到了人,你不得再接近那丫头了!”
明远博不敢忤逆,只好暂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祖父。”
……
白征回到府上,先去见了白墨池。
他敲响了门扉,里面的人应了一句:“进来吧。”
白征推门而入,他目光敏锐,一眼就瞥见了桌案上的美人图,虽然白墨池很快用了字画遮掩,但白征还是看见了美人的眉眼。
熟悉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又是这幅画……
白征面不改色,心跳却是漏了半拍。
淑妃娘娘和义父曾经有过什么么?
这个认知让白征的额头溢出了薄汗,不过,他依然面不改色。
这时,白杨和白淮也先后迈入书房。
白征将郁棠的事情前前后后禀报了一遍,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消失了数日的缘故。
闻言,白墨池单臂靠在东坡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白征,道:“老大,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棠姑娘?”
白征一呆。
他这些年勤于武学,以及操持麒麟卫大大小小的事物,喜欢姑娘家这种事,他可从来没有干过。
白杨和白淮当初也是一起讨饭的,他二人也都记得郁棠,就说:“义父有所不知,当初咱们几人一起乞讨,大哥对棠姑娘最好了,若不是当初走丢,估计大哥已经把人给娶了!”
白征恼怒了,侧头瞪了他二人一眼:“休要胡说!”
男子清隽的面颊涨红,这无关风/月,不过是本能反应。
白墨池摇头失笑,他亲自教大的义子,哪里都好,就是这方面有点呆:“你没有那个想法,不代表晋王殿下没有,上次晋王为了棠姑娘杀了一个鳏夫,这件事就连皇上都惊动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还当竭力抢过来才是,不管用什么手段!”
白征:“……”
义父说的头头是道,他自己怎的如今还是个老光棍……
白征可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想过要将糖糖找回来,继续照顾她,却从未垂/涎过。
他岔开了话:“义父,天齐圣手入京了,眼下就在一品阁,他便是一品阁的主人。”
一听到“天齐圣手”四个字,白墨池脸上的淡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又恢复了那个冷硬无常的麒麟卫指挥使。
“哼!这厮隐姓埋名这样久,如今却是毫不遮掩的暴露身份,他是故意的吧!他到底想做什么?”
白征也觉得古天齐有问题。
不过,他眼下却是认为义父同样古怪。
义父和天齐圣手之间似乎有过节呢。
他二人都藏着同一人的画像,难道……→_→
白征垂下头,他一点不想知道义父的情/史。
他虽是不敢过问,但对淑妃娘娘难免好奇,还有郁棠……她二人也未免太像了。
白墨池没了调侃的心情,叹了口气,道:“老大,你继续盯着一品阁,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告知我!”
白征道:“是!义父!”
兄弟三人从书房走了出来,白杨和白淮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白杨:“棠姑娘真的就是糖糖?”
白淮:“她现在当真就在一品阁?我想去见见她,她这些年也是不易,如今更是被陷害杀人,日后有我们兄弟三人,看谁还敢欺她!”
白杨:“棠姑娘我倒是见过几面,她真的就是糖糖?都说那大十八变,她这变化也忒大了。”
白淮也面带笑意,满怀憧憬。
毕竟棠姑娘他们都见过,那样好看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也寻不出几人来的。
此时的兄弟几人,仿佛是终于等到了自家的小白菜茁壮成长了。
……
陆一鸣刚带人准备出城,迎面撞见了陆府的护院。
三日前陆一鸣昏迷之后,陆府的护院不敢耽搁,留下了一部分继续寻找郁棠。
此时,这一行人刚刚归来,见陆一鸣又要出城,为首一人上前道:“大人,且先留步,听属下一言!”
男子快速跳下马背,行至陆一鸣跟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一遍。
陆一鸣紧蹙的眉宇倏然之间平缓了不少。
但下一刻又蹙得更深。
晋王、白征、明远博,以及郁瑾年都回京了……
旁人他尚且不知,但晋王和白征,是与郁棠一同掉入横河的,他二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定然不会将郁棠弃下。
也就是说,郁棠极有可能也回京了。
可她又能去哪里?
除却将军府,和陆府之外,她哪还有栖身之所?
一想到晋王对郁棠的与众不同,陆一鸣的胸口一阵堵闷,他不是一个愚钝之人,自是知道,是自己亲手将郁棠推开了。
他原以为,郁棠是他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但是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或许,这世上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当然。
陆一鸣调转马头,对一众随从低喝了一声:“去晋王府!”
他尚且不知白征和明远博又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几个男子当中,最有可能做出“藏起”郁棠的人,就只有晋王赵澈。
陆一鸣领着一行人,朝着晋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此时的晋王已经沐浴更衣,下巴的暗青色胡渣修整的干干净净,穿的是一件月白色锦缎长袍,白玉冠半挽,身上的大氅熏了香,他从寝房走出,引得红九频频张望。
他家王爷,几时变得这样好看?
红九低着头上前,盯着赵澈的黑色皂靴,道:“王爷,这次是我之过,还望王爷责罚!”
赵澈和郁棠一起跳入横河是一个意外,他从未想过为了一个女子,会不要命,但这次也收获了天齐圣手这个意外之喜。
红九以为,王爷一定不会真的罚他。
所以才这般自觉的认错。
谁知,赵澈挥手:“好,罚半年月银。”
红九:“……”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抬头错愕的看着赵澈,只见他家主子眉心稍蹙,似在痛苦隐忍,红九当即明白了过来:“王爷,我今晚就将棠姑娘给你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