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5)(2 / 2)

        范翕应付她道:“你我关系,何必为外人道。何况,我们不是一起拜访大夫么?”

        于幸兰哼道:“那些不算!我要让洛邑的贵族男女们看到你我还是恩爱如昔!”

        范翕不愿惹她不快,又生事端,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寻常一宴,范翕并没有放在心上,打算随便坐一坐,就找借口离开。而他万没有想到,他与于幸兰一道下了车,入了园林,他抬目随意一望,便如被雷劈般,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于幸兰奇怪地顺着他目光看去,目中生了不悦——

        看到湖水对面,坐了一排年轻男女,侍女仆从们穿梭着为郎君女郎们服侍。冬日湖面结冰,年轻贵族男女们居于亭中煮茶自得。这些并不起眼,招人眼球的,是众贵族郎君们,围着一个女郎。

        那女郎坐于昔日太子妃祝吟旁侧,原本这些人不怎么搭理祝吟,因为此女,众男故作不经意地靠近,与人搭话。

        那被祝吟所领来的女郎,细润温和,眉目清婉。她安安静静地跪坐于榻,皎皎如云间明月。

        冰清玉洁,不染凡尘,当如天上仙娥。

        众男围着她——

        “玉女,你初来洛邑,又孤身一人,不如去我府上借住?我也与越国薄家相识,我这就回去给薄家去信,邀你同住。”

        “玉女,不知你多大了,可能婚配?”

        “玉女……”

        范翕呆呆地看着这本以为万万不可能出现的美丽女郎。

        而玉纤阿在众男包围下,抬起眉眼,看到范翕,她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她目光清清地掠过范翕,落到他旁边和他并肩而立的于幸兰身上。她第一次见到于幸兰,却仍沉静无比,并不动弹。

        于幸兰见此女之貌,目中生了惊艳色。但再看范翕看得近乎魂不守舍,她立时大怒。她拽着范翕的手腕,拖着范翕一起过去。见到她过来,郎君女郎们回头看她。于幸兰盯着玉女,玉纤阿缓缓站起,向她行了一礼。

        于幸兰问:“你是越国薄氏女?可我见别人称呼你为‘玉女’,姓氏不同,我不解这是何意。”

        玉纤阿还没回答,旁边已有一郎君解释:“玉女是薄家家主的义女。”

        于幸兰瞪那个多嘴的人一眼,又问:“你可曾婚配?可要我介绍?”

        玉纤阿仍然没回答,她旁边的郎君又迫不及待开口:“于女郎,你莫要咄咄逼人。我们知道你是何意,你放心吧,玉女性情高洁,是不屑与你抢男人的。若玉女愿嫁,我立时便回家求我阿父阿母。三媒六聘,请于越国薄家!”

        于幸兰脸色难看。

        范翕目光盯着玉纤阿,见玉纤阿只微微一笑,并不反驳那郎君的话。他脸色苍白,万想不到她竟然毫不解释,竟然压根不说她和他才是……自是不该说,可是她为何就不说?

        范翕哑声:“我……”

        玉纤阿开了口,柔声:“二位便是公子翕与于女郎吧?听闻二人未婚夫妻,情意甚笃,妾也颇为欣羡。若妾身能留于洛地,觅得良婿,到时能与公子翕夫妇同饮,是妾身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囚玉篇,章章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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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于幸兰盯着向她和范翕行礼的玉纤阿, 在女郎柔柔说话时,她脸色仍是僵的。

        玉纤阿是那类温柔、我见犹怜的美人相,她有一种羸弱的易让人生出保护心的气质。她又容色惊人,非寻常人能比。

        于幸兰看到她第一眼, 就觉得此女不寻常, 觉得危险。她和范翕相识这么多年, 她有一种本能直觉, 范翕就喜欢这一类的女郎相貌。这个玉女的相貌, 就是范翕会喜欢的那种……于幸兰立刻转头去看范翕。

        范翕侧过脸, 在看其他男女。

        他脸色有些白, 神情恹恹, 于幸兰与他袖子轻挨,察觉他袖中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一下子, 于幸兰立时忘了玉女的威胁, 而是扶住范翕, 脸上写满了担心:“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快些坐下。叫人拿一碗茶水来。”

        范翕身体底子不好, 于幸兰也心知肚明。

        如此, 二人就这样落了玉纤阿的礼。其他女郎都被范翕突然的病弱所吸引,郎君则对那二人忽视玉女的行为有些微词,但是玉纤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就坐了回去。她重新坐于祝吟身旁, 隔着一张长案,她观看对面的于幸兰扶着范翕入座,对那人嘘寒问暖。

        一位郎君还帮那二人解释:“玉女莫怪, 于女郎和公子翕自来恩爱如此,于女郎此时只顾着公子翕忽视他人,也不算第一次。”

        玉纤阿慢悠悠喝口酒,柔声:“无妨,我不介意。”

        她声音极低极婉,但她说完这句,就觉得对面有灼灼目光向她刺来。她不必抬眼,都能感觉到范翕那种充满了愤怒和忍耐的目光。而于幸兰又在同时更担忧了:“范翕,你脸色怎么更差了?难道是中暑?可是冬日怎么会中暑?”

        范翕烦不胜烦,勉强道:“你让我独坐坐一会儿,别理我。”

        于幸兰才不理他,他向来如此温柔柔弱,说话轻声细语,于幸兰便仍按照自己的意思,呼唤侍女来伺候。

        玉纤阿只慢悠悠喝酒,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对方。她不想和于幸兰对上,她只是好奇于幸兰和范翕平时如何相处。如此她算是看到了……玉纤阿脸色淡淡,身边郎君们却也多关心她。

        而这样一来,对面的范翕更为嫉恨。

        祝吟在旁轻轻一叹。

        连她都觉得这场面有些刺目,这两人啊。

        祝吟侧头问玉纤阿:“不如我们走吧?”

        祝吟带玉纤阿参加筵席,是因今日之宴,是昔日的湖阳长公主、今日的湖阳夫人的大女儿的小姑子所办的,小姑子办的宴,也许湖阳夫人的大女儿会来参宴。但是方才又听这家小姑子说,嫂嫂和她哥哥出远门了。

        洛地现在是非之地,贵族们各自保平安。湖阳夫人作为前朝的长公主,身份尴尬,她女儿自然也要避开卫王朝。

        而湖阳夫人本人,前些日子祝吟邀请玉纤阿来府上玩的时候,那位夫人还在洛地。但之后祝吟就从范启口中得知,湖阳长公主被夺了封号,她自觉离开洛邑,和夫君一起迁往湖阳居住保平安了。

        而今洛邑还有的湖阳夫人的血脉,一个是她的女儿成宜嘉,还有一个是她的儿子,成容风。成容风难见,成宜嘉好见。可惜如今看来,她们连成宜嘉都见不到面。

        且来前,范翕曾对祝吟说过:“成容风似在帮卫王朝做事。奇怪。”

        眼下局面,既然成宜嘉不在,范翕和于幸兰又突来乍到,不如祝吟和玉纤阿离开。

        玉纤阿再听对方大呼小叫关心范翕,她心里冷笑,面上对祝吟微微摇了下头。纵是她不打算做什么,可她也是寻常女子,她也会嫉妒。玉纤阿垂目,纤白手指捻了一颗蒲陶入喉。

        突然,她用帕子捂住口,低着头剧烈咳嗽,作出一副被蒲陶噎住的不堪模样。

        她侧过脸咳嗽得厉害,眼泪都从清水眸中眨了出来,满面雪白,楚楚可怜。她旁边关注她的郎君们见此好机会,立刻一涌而来,都来关心她:“玉女,怎么了?被噎到了?没事吧?”

        他们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

        一个郎君手拍着玉纤阿的肩,另一手搭在玉纤阿手背上……他才这样,就听“咚”一声惊天震响,吓得这个虚搂着玉纤阿的郎君惊愕直起身,听到于幸兰怒道:“范翕!你发什么病?!”

        他们看去,玉纤阿也撩起眼皮,一边咳嗽着一边偷看……见对面的食案,被范翕一脚踢翻,他直接站了起来,满面铁青,双目赤红。

        于幸兰要去拉他,他长袖一甩,就将人甩开。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哑和极度的厌恶:“我说了不要碰我!”

        于幸兰:“不碰你怎么看你有没有病着?你疯了吧?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她瞪视他,见他垂目阴阴看来一眼,这一眼中肆意杀气和忍耐不住的狂躁,让于幸兰怔住。她向他伸出的手抖了一下,在这一眼中,竟没敢伸出去。她心中震起,因她从没见过范翕这样子……她喜爱的郎君,是温柔和气的,是任打任骂任捉弄任安排的。

        可是……他竟然,也会生气么?

        范翕似气急了,他盯了于幸兰一瞬,他像是强忍着什么一样。有一瞬于幸兰觉得他非常的烦,烦得想要杀她一样……于幸兰愕然:“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是非常难受么?”

        范翕痴痴地站了一会儿,他快速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拂袖就走,背影瘦遒,步子踉跄。

        范翕走后,筵席上的男女们都有些无措地看着于幸兰沉冷的脸色。玉纤阿不解,旁边一女郎小声解释:“反正我是第一次见公子翕不给于女郎面子。”

        这女郎小声地幸灾乐祸:“我就觉得公子翕和于女郎的感情未必如我们看到的那般好。现在瞧见了吧?公子翕也会生气。哎呀,于女郎到处炫耀她的未婚夫君对她有多言听计从,现在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吧?”

        于幸兰耳尖,立刻回瞪过来:“你说什么?”

        那多话的女郎不怕她,还呛她道:“你神气什么?又不是我们招惹的你。”

        双方竟这么隔着案吵了起来。

        祝吟在旁看得头痛,玉纤阿却托着腮,观看得津津有味。她观看二女争执,从侧面了解于幸兰在洛邑的地位,从侧面看于幸兰的脾性如何。她看于幸兰如烈焰一般,忍受不了任何委屈,那女郎说了两句,于幸兰就抽出鞭子来。于幸兰与那女郎扯着要去马场比试,那女郎有点儿生怯,却被于幸兰扣住手臂直接扯走。

        这位女郎,确实如外人所说,性强,凶悍。

        身份也够高。

        然而……玉纤阿想,到底她只是齐王的孙女,不是卫天子的女儿。她叫卫王后一声姑母,叫卫天子一声姑父。这姑父呢,总是不如自己父母亲些。于女郎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在洛邑居住,也并不会如表面那般光鲜。

        众女众男簇拥着去马场看于幸兰比试。

        祝吟再次说了一次:“玉女,我们回吧?”

        玉纤阿柔声:“不若夫人先回,我之后再说?我还想看看于女郎的风采呢。”

        祝吟:“……”

        万想不到玉女也是个爱看热闹的。

        不过祝吟觉得自己去看小女孩儿胡闹不太合适,便只让玉纤阿去,她则仍然坐于席上等候。祝吟既然带玉纤阿出来,自然也会将人好好地带回去,还给范翕。只是眼下看,这次还回去,七郎恐气得不轻……祝吟揉了揉额头。

        玉纤阿跟随诸人向马场而去,她和一个郎君随行,那郎君一路上跟她介绍洛邑风物,热情地邀请她改日一起出门玩耍。玉纤阿只是含笑,却不接口。她并不愿太频繁地出府,出来一次就很费劲,怎可能日日出门交际呢。

        这郎君见她只笑不语,更觉得她娴静温婉,是仙子一样的美人。这位郎君开始畅想若是娶了此女,从此过上神仙般逍遥的日子,该是何等快意?此女这般美,虽家在越国有些远,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遐想得飘飘然之际,后颈被人一切,他眼前一黑,向下跌了下去。

        一个郎君声音从后冒出,冷冷地吩咐:“处理一下他,让他醒来别怀疑。”

        玉纤阿才回个头,手就被人抓住了。她看到自己身后从树深处突然钻出来的范翕,也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范翕身边的神出鬼没的成渝,还有那个可怜的被范翕敲颈倒地的小郎君。玉纤阿才观望两眼,她就被范翕拽住手腕,向他身边拖。

        他拽着她,满脸阴沉,健步如飞,向树深处走去。

        又托又拽,玉纤阿几要被他拉扯得摔倒。她穿着深衣,哪里能走得像他那么快?玉纤阿脚下趔趄欲摔时,范翕托她手腕的手一紧,他一下子回转身,扣住她腰不让她摔倒的同时,逼近她,将她压在了树身上。

        青翠满林,叶飞云荡,清幽天地间,只有他二人。

        范翕目光沉沉地盯着玉纤阿。

        玉纤阿先婉婉道:“我以为公子已经走了。”

        范翕讽笑:“走了就任你与其他男人勾搭么?”

        玉纤阿心平气和:“为何这样说?公子自己不也和于女郎打得火热么?日日相伴,夜夜谈心。公子自己有佳人相伴,就见不得我出来散散步么?”

        范翕握她手腕的力道加重。

        他怒得全身颤抖,眼中泛着红血丝。他怒到极致,咬牙切齿:“我何时与她日日相伴,夜夜谈心了?你只是寻常散步么?你都、都……都和人握手了!我和她,根本没有你那么过分!我不过是虚与委蛇,而你、你……你是在报复我!玉纤阿,你报复我!”

        玉纤阿道:“那我便不知了。左右你日日和她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只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没有报复你,我只是也需要认识些朋友。”

        范翕目中赤红:“你管那叫朋友?你……”

        他说到一半停了话,玉纤阿抬头,看他目中泛着酸涩和潮湿。他情绪忽然低落下去,盯着她喃喃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这么聪明,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得已。我若有选择,我岂会和她日日做戏?我不过是做戏,你却是在往我心上插刀。”

        范翕目中水光流动。

        他闭目向后退,轻声:“玉儿,你是不是恨我?”

        他心如刀割,一时觉得她恨他,报复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玉纤阿抬手,捧住他面容。他没有再后退,而是睁开眼,看玉纤阿的手放在他面上。她专注地仰头凝视他,他蹙着眉低头看她。看一会儿,他便紧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指亲吻。范翕声音颤抖而低落:“玉儿,玉儿……”

        玉纤阿轻声:“公子,你不是没有选择,你是有选择的。可是你觉得另一个选择太难,你想走捷径。”

        范翕抬目,凝视她。

        他目中有了恼意,像是被说中心思一样气急败坏道:“我知道,你是和于幸兰生气,你是嫉妒她。那你去找她好了,找她算账好了。你为什么报复我?”

        玉纤阿脸向下一沉。

        她道:“范飞卿,两个女人的战争,从来和你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于幸兰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你休想推到我身上。我绝不会为你去放弃原则,做我最不耐烦的那类女郎。整日为你捻酸吃醋,被你弄得魂不守舍。于女郎何苦?我又何苦?”

        她冷道:“于女郎,是你的问题。我的问题只有你。”

        范翕怔然,然后垂目,艰难道:“……我懂了。我会处理好的,我不会将她的问题带到你面前。”

        玉纤阿便露了笑。

        她温声:“其实这样挺好的,对不对?我们各做各的事,回到府上的时候我依然爱你,关心你。在场外不过是作秀。你是为了你的大业,我是为了我的身世。各取所需,不要太强求。这样不好么?”

        范翕眼神有些古怪,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难道他要承诺他和于幸兰保持距离,立刻退婚么?他做不到。他的报仇大业就在眼前,只要将于幸兰扣在手中,他就能接近齐国王室。只要这个机会利用得好,他就能杀掉那些造成丹凤台事变的人……他无法说服自己后退。

        范翕便低了眼,默不作声。

        玉纤阿便也转开脸,当做无事。

        --

        为防玉纤阿被发现就住在范翕府上,两人回去的时候,还多绕了一段路去范启祝吟府上待了待。二人邀请范翕玉纤阿用晚膳,范翕有些魂不守舍、失落无比,玉纤阿则大方地回答范启和祝吟,说公子身体不适,他们要回去用膳,就不留范启府上了。

        范启又关心了范翕几句。

        但范翕依然不吭气。

        范启和祝吟交换一个眼神,祝吟摇头,示意范启不要多说。

        玉纤阿和范翕就这般回去了,回去后二人便如常用膳。其实自来到洛地,范翕几乎不在府上用膳。他整日在外边,赴这个人的宴,吃那个人的席。洛邑表面风平浪静,内下波涛汹涌。他们被卷在这个局势中,范翕需要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回到洛邑,范翕才第一次和玉纤阿一起用膳。

        他自来脾胃弱,几乎不能吃荤,只能吃些素食。不管旁人如何大鱼大肉,他向来只动几箸做个样子就结束。而今在府上用膳,玉纤阿吩咐灶房做的,便全是他能吃的那些。熬得香软的米粥,炖得醇香入味的五菜……

        玉纤阿坐于他旁边,看着他用膳。她就如府上女君一样,照看他的一饮一食。下午在外面发生的事,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一点也不在乎一般。侍女们退了下去,舍中只有二人,静悄悄的。

        范翕垂着睫。

        听玉纤阿声音柔婉在侧:“公子近日劳累,该多吃些。我观公子面色更憔悴了些……”

        范翕忽然回头,看向她。

        玉纤阿不解,向他眨了眨眼。

        范翕盯着她,似在想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玉儿,我好像很久没有亲过你了。”

        玉纤阿愕一下,然后面红失笑。她侧过脸,耳下坠子是个银色秋千,贴面而晃,流光溢彩。女郎薄嗔道:“说这个做什么。”

        范翕不言语,倾身而来。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也没躲。范翕坐过来,手扣住她后颈,面容一点点向她贴来。被他手搂住后颈,玉纤阿身子轻微地僵了一下,因他贴来时,她闻到了他身上不属于他自己的熏香。

        也不是她惯用的。

        而是属于另一女子。

        玉纤阿身子僵硬,闭目颤睫。她努力忽视自己那个敏锐的观察,告诉自己无妨。不过寻常做戏,她也这样。只是熏香而已……范翕搂住她,柔弱的唇贴上她。他温柔的,试探着她,观察着她。她敏,他未必逊色于她。

        他轻捏她后颈,指一点一点在她颈上轻勾。

        玉纤阿闭着目,搂住他的颈。情若春水般潺潺,他们贴着额,好似又找到了以前的感觉。

        范翕轻喘一声,他突然失控起来,搂她的力道加重。他不再满足于这样温情款款的亲吻,他激动起来,一下子将她推倒,自己翻身覆上。他身上衣物端整,其他的却纠缠一起。

        长发缠在一起,空气变得灼烫。

        玉纤阿闭着眼,睫毛颤如翼。

        却忽然,她忍耐不住的,一把推开了范翕。她推开的力气大,范翕跌在旁,脸色萧索地看着她。他看着她有些难受地蹙着眉,盯了许久,他阴凉凉地笑:“我就知道,你在嫌弃我。”

        玉纤阿声音轻微:“你换了这身衣服,也许我就好了。”

        范翕冷声:“不必了。你心里厌我,嫌恶我,不齿我。我换多少身衣服也没用。”

        他垂下眼,脸上神情空落落的。

        他就那般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

        玉纤阿起身,想追上他解释,但是站起来后,她又静一下,重新狠下心坐了回去。范翕必然要做选择,他若选择于幸兰,她就不可能接受他。她就是这般霸道的人,他早就知道……玉纤阿坐在食案旁,默默地想,权势,仇恨,美人……多难的选择。

        可是他必须选。

        然后她又茫茫地想,是否自到了洛邑,她的爱情,就在渐渐失去呢?是否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这里?

        玉纤阿坐在黑暗中想得出神时,方才范翕走时被怒气冲冲关上的门“砰”一声被外面人一脚踹开,玉纤阿抬头,看到范翕手中提着一个木桶,竟重新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月光下,玉纤阿惊愕看他,见他一身雪袍,发丝与发带混于一处,格外凌乱。他不知做了什么,衣襟和袖口都一片潮湿。

        他立在月光下,一身清寒被风吹拂,又是清隽,又是冷冽,又是萧瑟。

        面容雪白,唇瓣粉红。

        瞳眸跳跃,神色几多不正常。

        范翕盯着坐于舍中仰头看他的玉纤阿,他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和于幸兰发生任何关系,我与你想的不同,我没有碰过她。你为何怀疑我?”

        玉纤阿怔怔答:“你身上有她的熏香……”

        范翕:“好。”

        他举起他手中那个木桶,玉纤阿猛地站起,她怒叫了一声:“范翕!”

        他那一桶水,毫不犹豫地被他当头浇了下去,泼了他一身水。冬夜冷寒,他将一桶水泼下,玉纤阿震惊站起时,已能看到他身上泛着的寒气,看到他的唇色变得苍白。他浑身湿漉漉的,被冻得发着抖。

        他面色却呈不正常的潮红,向她抬眼,道:“现在好了吧?我还是我,身上没有别人的痕迹了吧?”

        玉纤阿:“你疯了!”

        “这是冬天!”

        她大脑空白,向他奔去。她摸到他冰凉的手,如冰块一般。她着急地抚摸他的脸,他眼神垂下看他,湿发贴着脸,这么点儿时间,他冷得颤得更厉害。她靠近他,他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腰。

        玉纤阿哽咽:“你会生病的……疯子。”

        他淡漠:“我不在乎。”

        他低头,挨上她仰起的脸亲吻她。他这样疯狂又病态,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他胡乱地亲她,玉纤阿眼中的泪掉落。她心痛又生气,又怜惜他,又恨他心狠。她摸他的手,摸他渐渐被冻得硬邦邦的衣料,她哭出来,道:“你不要命了!”

        范翕垂目:“我不要命,我只要你。”

        “玉儿,别不要我。你不要我,我会死的。”

        玉纤阿抱住他,二人跌坐下去。她抱着他瑟瑟哭起来,搂着他,与他抵着额。她哽咽连连,被他低头索吻。她不再躲他,不再退避。她心中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爱着他——

        他的苦肉计,终是让她心疼。

        然她并不会因心疼他就纵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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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夜半风静,残月上窗。

        床帏落下, 月光照在床下两双鞋履上。床间, 范翕拥着玉纤阿, 由她青丝铺臂,背对着自己而睡。范翕手指缠着她一绺秀发, 盯着她笼在被衾中的身形出神。

        他今夜闹她闹得有些狠了, 因太久没碰她, 终是有些忘情。玉纤阿临睡前被他折腾得已是眼噙泪雾、精神不振, 她嘱咐他吃药洗漱、莫要真的被冰水浇得次日病了后,被他一放开腰, 她就昏昏睡了过去。

        还是范翕抱着她, 帮她事后清洗。他是极为享受这种她茫然不知、任由他拿捏的时刻的, 是以帮她洗漱时,范翕分外耐心。有一瞬他盯着怀中美人沉睡的恬静娴雅面容, 手指拂过她脸颊时, 范翕忍不住心中生愁生怅。

        他赌气地想若是她永远醒不过来, 就如现在这般听话窝在他怀中便好了。

        他想要任意拿捏玉纤阿。

        他理想的佳人当又美丽, 又温柔, 又柔弱,又不过分依赖他,过分听他的话。然而玉纤阿未免也太不依赖他,太不听他的话。他说什么, 玉纤阿从来是听听就算了。该怎么做, 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静夜中, 佳人已经入睡,独范翕一人清醒着。

        范翕生着闷气。

        他手指搭在玉纤阿肩上,见她睡得着,又有些羡慕她的好心态。他烦她身边的男人烦得不得了,为何她根本不和他闹于幸兰的事?她是否终是不够爱他?范翕有些想推开玉纤阿,拉她起来陪自己夜谈。

        但是他手搭在她肩上,又放弃了。算了,今夜他苦肉计一顿试探她底线,她也掉了眼泪,他不想再欺负她了。

        可是他真的睡不着。

        自丹凤台事变后,范翕日日夜夜心中焦灼,玉纤阿想了很多法子帮他入眠,他哄着骗着她说自己差不多好了,但其实他还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泉安临去前望着他的悲伤眼神,就是天露台上的大火,就是丹凤台被火淹没的场景……仇恨刻骨铭心,他如何能忘?

        范翕轻声试探:“玉儿?”

        玉纤阿没有回应,她呼吸平缓一如之前,当是睡得香甜。

        范翕便慢慢上身起来,将被她青丝所压的手臂从她颈下抽出,另一手小心地按着她圆润肩头。他动作轻缓,将手臂从玉纤阿身下抽走后,将被褥好生给她盖上。他揉了揉自己被枕得酸痛的手臂,便下床穿衣。临走之前,范翕又吩咐侍女加了次炭,好让她夜里不被冻醒。

        范翕独自回了书舍坐着。

        他之前淋了冰水,若是不及时吃药,次日少不得生病。但是泉安已经不在了,没人这样事事盯着范翕,范翕一人坐到书舍,侍从端来了药碗,他却静看着,压根没有喝的意思。

        一会儿,听到窗外树枝上的动静。

        范翕侧过了头看去,果然门被轻敲两下,成渝进来了。成渝进来后,先向他禀报自己杀了谁,栽赃到了谁人身上,保证不让人怀疑到公子身上。

        范翕恹恹地“嗯”了一声。

        成渝看去,见案上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药。他迟疑一下,犹疑着劝公子喝药是不是自己的职责。这般一犹豫,成渝见范翕手腕一翻,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铜牌,拿在手中把玩。

        成渝盯那铜牌,见自己并没有见到过。这才是他的职责,他放心问了出来。

        范翕道:“号龙令。泉安临走前扔到我怀中的。我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回到洛邑后,卫天子日日.逼问我大兄如何号令龙宿军,龙宿军到底藏身哪里。我才想起来,也许泉安给我的,便是号龙令。”

        范翕手撑着额,盯着自己手中浮雕古拙的牌子:“龙宿军藏于野,藏于诸侯国间。传闻中龙宿军以神名来命名,最高首领是‘大司命’,而天子的神职在龙宿军中被称为‘东皇太一’。现在想来,我父王昔日离开洛邑,没有带走兵马,启用的就应该是龙宿军。当日在丹凤台与我并肩为战的军队,应该就是大司命所领的那支藏于洛邑的军队。”

        范翕讽笑:“可惜了。前任大司命已经死了。东皇太一也死了。我手中徒有这块牌子,却都不知如何用。都不知这支军队在哪里……”

        成渝沉默。想公子昔日手中的军队,如今都是不能用了。若用,就是跟卫王朝对着干。卫王朝刚建,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前朝的公子手中有兵?然而公子手中有“号龙令”……龙宿军原来是真的存在!虽然他们都不知藏于哪里,也不知如何号令。

        成渝中规中矩地建议:“公子若是能离开洛邑,就能想办法和龙宿军联系了。公子手中有号龙令,只要找到他们,便能用了。”

        范翕喃声:“离开洛邑……”

        若非有特殊原因,他现今的身份,卫天子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他心中再次琢磨起自己和于幸兰成亲是否可行,念头才起,他想到晚上玉纤阿的眼泪,便又迟疑。

        范翕烦躁。

        他眸色幽幽,喃喃自语:“是否有法子,让玉儿离不开我,必须跟着我?她无法离开我半步,不管我做什么都只能听我的。不会跟我闹,不会算计我,不会报复我……”

        范翕喃喃自语,本没指望榆木疙瘩成渝能搭上自己的话。但是成渝这次灵光一点,居然开了口:“有,倒是有。”

        范翕抬目:“你不会是说下药吧?我能药倒她一次,难道能一路药倒她,骗她跟我去齐国?再说,总是用药……对玉儿身体不好。我不愿这样。”

        成渝说:“玉女若是怀孕了,若是怀了公子的孩子,起码怀孕前期,玉女即便是为了腹中胎儿着想,也不会离开公子。而等她胎儿稳住,我们便必然已到齐国。月份大了,玉女更不会离开公子了。”

        范翕怔住。

        他抬头看向成渝,盯着成渝半天:“……”

        成渝心中愧疚,觉得这样对不起玉女。但是他毕竟是公子的人……只是公子面无表情地看他半天,又让他生怯。成渝几乎以为范翕否定了自己这个法子时,听范翕喃声:“可她并未怀孕啊?”

        成渝不语。

        见坐在那里神情恹恹了许久的范翕好像突然振作了起来,低声说:“请医工来为我配药。我觉得……也许我需要喝些什么易让女子受孕的药。”

        成渝咳嗽一声。

        公子说的这么委婉,其实不就是补肾的药么。

        他尴尬地应一声要走时,范翕道:“把玉儿的避子汤……也换了。”

        “还有,再帮我开些药。”

        前面的成渝不说什么,最后的成渝忍不住劝:“公子总是服这样的大补药,医工说这不过是饮鸩止渴,是提前过度耗损公子的元气精气。一旦公子撑不住了,反噬回来……”

        范翕淡漠道:“没事,我觉得现在很好。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我觉得我现在精神比以前好的多。待我忙完这段时间,我自会调理的。”

        成渝不赞同:“公子!”

        范翕闭眼,疲惫地露出一丝笑:“怎么,你以为我在自杀么?放心,我不会的。卫国和齐国好好的,我的玉儿无依无靠……这些事结束不了,我是不会放心死的。我心里有数,你且去吧。”

        公子翕心狠,极能忍极能撑。外界加诸他身上的痛苦有多重,他的韧性就有多强。越是弱,越是强。范翕向来如此。

        成渝便叹一口气,就这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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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玉纤阿醒得晚。她本以为自己醒来会是独自一人睡在帐中,没想到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