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延京,还有几个小时我就要去参加酒会,刨去这些时间,我大概还能在中间抽个几分钟的时间解决你求我的事,就当是你今天给我做导游和司机的报酬吧!”
姬素珊达惊愕的张着嘴,那件事闹得她家破人亡,为此,她在延京上下奔波了几个月,因为事情太复杂,中间又牵扯到多名的联邦实权部门的官员,偌大一个国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搭手,这个男人,居然用在街边买一个椰子的语气,说抽几分钟的时间帮她把事情处理好,作为自己今天劳动的报酬,这一刻,姬素珊达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死机了一样。
……
姬素珊达家开的餐厅就在固姆河边上,这里是延京的繁华商业区,正对着河对面的联邦内河航运总局,餐厅的前身是以前一个英国公司留在这里的贸易代表处,一栋占地400多平米的西式建筑,外加围绕着那栋建筑的一个偌大的用作停车场的开阔庭院,位置很好,后来被姬素珊达的父亲买了下来,改造成一家高档的海鲜餐厅,在以前,这个餐厅的生意一直很火爆,而现在……
当龙烈血从姬素珊达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餐厅附属的一个偌大的停车庭院,空空荡荡,除了姬素珊达的座驾,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车辆,也没有人来招呼,龙烈血四下看了一下,一直跟着姬素珊达座驾的那辆黑色本田在姬素珊达的车转进餐厅大门后就远远停在了百米开外街边的一颗梧桐树下,车里的男人又掏出了手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不远处,几个明显穿着餐厅服务人员服装的年轻人正在一个身材微胖的50多岁的老人的指挥下,搭着梯子,正无精打采的更换着餐厅临河那面被砸出了两个窟窿的窗户玻璃,姬素珊达的车开进来按了一下喇叭,那边的人才扭过头来看向这边,似乎才意识到有客人要来吃饭了,那边的那个老人看到了这边,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连忙跑了过来,当那个老人跑过来的时候,姬素珊达刚刚下车锁好了车门。
“小姐,你怎么来了……”那个50多岁的老人一跑过来就火急火燎的叫了起来,“那些杂种这些日子一直在到处找你,我不是让你到大少爷那里去躲一阵让大少爷想想办法吗?你怎么出来了,哎呀……”老人急得直在一旁跺脚。
姬素珊达强笑了一下,“福伯,我带个朋友过来吃饭,你准备一下……”
老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姬素珊达在说什么,自己紧张的四下看了看,“赶紧,趁现在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那些杂种一手遮天,他们怕你再把他们的丑事闹大,一直想让你闭嘴,要是让他们再找个什么借口把你抓走,那就真的完了……”
“福伯……”姬素珊达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打断了那个叫福伯的老人的话头,福伯不解的看着她,姬素珊达脸色也很郑重,看到福伯没再说话,又放缓了声调,“我今天带个朋友过来吃饭,你准备一下,好吗?”
福伯看看她,最后才把目光放在一直站在旁边的龙烈血的脸上,似乎才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然后带着一种老辣考究的目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把龙烈血仔细打量了一遍——白色的衬衣,银灰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只是干净挺直,没有褶皱,却看不出名贵,取下墨镜的脸线条明朗柔和,有着华人青年特有的俊秀,眼神平静清澈,眉毛不够粗重豪迈,似乎看起来还文弱了一些,这个年轻人没看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整个人气息宁静,少了点年轻人的锐气锋芒还有闯荡世界的强悍,嗯,是华人,这点不错,看来家教还不算差,年纪比起小姐来似乎也稍微小了一点,不过身高和长相倒是配得上小姐了,嗯,女大三,抱金砖……
看到最后,福伯皱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点,然后还是带着两分担忧答应了下来。
看着福伯走开,姬素珊达对龙烈血歉意的笑了笑,“福伯是家里的老人了,人很好,从小看着我长大,这家餐厅一直由福伯在打理,以前这里生意很好的,家里出事以后,这里也不得安宁了,福伯的脾气也变得不好了,你别介意……”
龙烈血摇摇头,两个人就往餐厅走去,“我有点奇怪,我知道你舅舅是联邦华人商会的副会长,而塔甸联邦的华人社团一向团结,彼此首尾互助,在整个联邦都非常大的影响力,以前这个国家不是没有发生过贪官污吏官商勾结非法侵占华商财产的事,但每一次,都在联邦几大华人社团和整个华人族群强烈的反击下得以妥善解决,在东南亚这几个国家中,塔甸联邦的华人族群是最团结的,以欧家在华人商会的能量,你家出事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过借助联邦华人社团的力量吗?”
姬素珊达看着龙烈血,笑容有些苦涩,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家只有我妈一个华人!”
微微想了想,龙烈血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姬素珊达家出事后虽然有一个贵为联邦华人商会副会长的舅舅却无法得到联邦华人社团的帮助,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一个华人族群根深蒂固的“传统”——在海外的华人族群,特别是华人上流社会和保持着良好家庭教育的家庭里,对华人与异族人通婚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华人男子迎娶外国女人,一般都会被华人族群所接受和祝福,出生在这样家庭中带有一半华人血统的孩子,所有人都会文明的称其为混血儿,华人族群会把这样的混血儿视为华人,给予诸多照顾;而华人女子嫁给外国男人,一般都会被整个华人族群所唾弃,他们生下的孩子,一般只有一个鄙视的称呼——“杂种”——嫁过给外国男人的华人女子,特别是非东亚地区黄色人种的女子,即使离婚后也很难再嫁给国外华人圈子中的男人,没有一个华人男子会娶这样的女人,所有人对这种女人都如视弊履。
姬素珊达的母亲当时与姬素珊达的父亲结合的时候也许真的是出于坚贞不渝的爱情,但可惜,他们的结合却注定不会受到塔甸联邦整个华裔族群的接受,甚至连欧家,都觉得自己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有辱门风,大逆不道,丢人现眼,而把姬素珊达的母亲扫地出门,断绝了关系,这样的一个家庭,在遭遇到灾难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得到联邦华人社团的帮助呢,即使姬素珊达的亲舅舅在华人社团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还顾念着这份难以割断的兄妹亲情,却也没有办法把华人社团的资源用来帮助一个被排斥的非华裔的家庭,到最后,最多,也只是抱着一个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决心,把自己来到延京的消息悄悄泄露给姬素珊达,让姬素珊达自己破釜沉舟的来博一个让自己出手的机会。
龙烈血无意评价华人族群所坚持的这个传统在姬素珊达家的灾难面前表现得是好是坏,站在更大的角度上来讲,对于一个种族DNA的延续,历史上,从来都是强势种族的男人会夺走弱势种族男人更多的交配机会,美国大兵的精液总是比美国人的民主和自由预先到达那些渴望被美国救赎和保护的国家和地区。华人族群所坚持的,以其说是一个固执而不知变通的传统,不如说是所有华人心中那份炎黄子孙永远无法抹去的骄傲与自豪!
“外公去世的时候欧家的长辈都不允许母亲和我们去灵堂祭奠,虽然并没有后悔和我爸结合在一起,不过母亲这些年一直有个心结,为了重新获得联邦华人社会和欧家的认可,我和我妹妹从小的家教就很严厉,我妈从小就告诉我们,我们长大后只能嫁给华人青年……”两个人向餐厅走去,姬素珊达平静的说着话,“以前我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血统,被认为是华人也好,或是塔族人也好,我都没有刻意的去争取或选择什么,年轻的时候看了母亲太多的悲伤,听了太多的教导,甚至还有一种很逆反的心里,暗暗下过决心,长大以后,我一定不会嫁给华人,一直到家里经历过这些事以后,我才渐渐明白了母亲的苦心和眼光,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是塔族,但身为塔族人,在这个国家,反而会有一种身为鱼肉不能反抗的绝望和如浮萍般到处漂泊无依无靠的无力感,一个腐烂的体制,总会表现出如街头流氓一样欺软怕硬的本性,甚至连流氓都不如,至少流氓的血性不会让他用支持和拥护他的人的眼泪和血肉,去换却对手和敌人摸着脑袋的夸奖与喜爱……” 姬素珊达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的心情,你大概不会明白!”
作为塔甸联邦最强大的实力派和最不把联邦政府那一套蝇营狗苟的东西放在眼中的翡冷翠的年轻领袖,姬素珊达的心情,龙烈血确实体会不了,龙烈血只深深的看了姬素珊达一眼,这一刻,龙烈血到感觉这些絮絮叨叨的话一下子让这个女人的形象柔和和生动了许多。
……
就在两个人进去餐厅二十分钟以后,餐厅外面,几辆车气势汹汹的从街上开了进来,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一阵砰砰砰地关门声,十多个一脸横肉的男人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下了车,然后这些人就一窝蜂的向餐厅走去,在这些车后面,四辆警车也慢慢的从街边开了过来,警车上没有下来人,而是就停在街边餐厅庭院的门口处,没有拉刺耳的警报,警车上的红蓝色的警灯却在悠悠的转动着,似乎在警告那些好奇的路人这里要有什么事发生,站在餐厅门口的服务生看到这些人脸色一变,一下子撞开门往餐厅里面跑去,被一群人簇拥着的那个四十多岁的那个男人咧着嘴笑了笑,肥厚的黑黄色的嘴唇下面,男人的几颗金牙闪闪发光,让人莫名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