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在后面站着,低声道:“韩少监,忠心耿耿呐!”
皇帝不是善茬……武皇垂暮,他率军血洗宫中,逼迫祖母退位,狠辣的令人震惊。父亲李元登基没多久,他再度率军杀入宫中,逼迫李元退位……
这等人连自己的亲生耶娘都不肯亲近,会去亲近自己的伯父?
这话,鬼都不信!
打死老夫都不信!
秦简看了一眼众人。
都一脸肃然,但肃然的后面,能感受到一种滑稽的气息。
没人相信!
外面有传言,说孝敬皇帝当年的遭遇和太上皇父子脱不开干系。
也就是说,这爷俩和孝敬皇帝是死仇。
令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来祭祀死仇,能有什么原因?
用屁股想一想就知晓了。
皇帝,心虚了!
这真特娘的是不打自招啊!
秦简摇摇头。
心想,苦了韩石头了,还得装作是悲痛怀念的模样来祭祀自己主子的死敌。
守陵的一群人也是这般想的。
韩石头伸手,缓缓把自己撑起来,就跪在石碑前。
“鸟儿飞走了。”有人低呼。
秦简抬头一看,“哎!还真是啊!这是陛下的威严所致。”
官员摇头,“不,下官以为,这是陛下的孝心所致。”
中原历来都是以孝为先。
这人,有前途,可惜在恭陵这里埋没了……秦简点头,“是啊!”
官员话才出口就后悔了,心想这岂不是得罪了秦简,可秦简却意外的从善如流。
他对秦简不由生出了好感,说道:“这群鸟来了数年,每次咱们去祭祀就蜂拥而至,下官不敢说啊!”
一旦说了,外界就会猜测这是孝敬皇帝不肯接受皇帝祭祀。
为何……想象力的翅膀一旦张开,就没法控制了。
所以守陵官员不敢禀告上去,秦简也理解。
“如今,算是好了。”秦简笑道。
“是啊!”官员笑道:“韩少监一来,鸟儿就飞走了,可见,孝敬皇帝对陛下依旧慈爱。”
“没错。”秦简随口附和,然后问道:“这鸟群哪一年来的?”
官员对此事记忆很深刻,“大乾三年,刚开始只是十余只,慢慢繁衍生息,越来越多了。”
秦简想了想,“大乾三年,也没发生甚么大事吧!”
就是……晏城死了。
难道晏城被刺杀后化为鸟儿来到了这里?
秦简不禁哑然失笑。
韩石头一人跪在那里。
“……郎君如今在北疆,为节度副使。节度使廖劲瘫痪不能理事,郎君一步步在接手北疆诸事。
怡娘等人也早就到了郎君身边,奴婢启用了林飞豹等人,如今他们也在北疆,护卫郎君。”
“老狗父子依旧在,李元为太上皇,整日在宫中作乐。李泌为帝,只顾着制衡,只顾着攫取权力,天下在渐渐乱了。陛下,等郎君掌控了北疆,大业就要开始了……奴婢不胜欢喜啊!”
韩石头垂首,眼睛的余光在看着左右。
“郎君的妻子为周氏女,周氏女为郎君诞下麟儿,名曰启。万物更新,东方报晓,这便是启。陛下,您做祖父了。”
“伪帝说做了噩梦,虽没说梦到了什么,却令奴婢来恭陵祭祀陛下。奴婢想,这多半是梦到了陛下。那对父子坏事做尽,迟早有一日,郎君会让他们得到报应。报应啊!”
韩石头双手按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用力抓挠着,浑然不顾指甲破裂,鲜血直流。
“陛下,郎君还不知晓奴婢的身份。每次看到郎君,奴婢都恨不能上前,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可奴婢不敢……
奴婢担心一旦说了,此后会露出破绽。
老狗精明,一旦露出破绽,奴婢身死是小,郎君如今尚未完全掌控北疆,奴婢,还得忍!
忍下去,直至看到大旗招展,直至看到……
郎君率领大军出现在长安之外,
直至看到郎君被众人簇拥着,
一步步走到,
长安之上!”
韩石头起身,随即祭祀开始。
鸟儿就落在边上的一排柏树上。
冷冷看着
祭祀完毕,官员感激的道:“若非韩少监,我等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此事。”
韩石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鸟儿,“都是有灵的东西,莫要伤害他们。”
“是。”官员说道:“韩少监一来,这群鸟儿便守了规矩……”
韩石头严肃的道:“咱没什么威严,咱靠的便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自然无惧什么鸟儿。”
“是!”
众人不禁暗自佩服。
随后便去歇息。
秦简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这鸟儿也有些神异,老夫在想,它们在此数年究竟是为何?食物?这里满山都是,何必盯着祭祀!”
祭祀时会有贡品。
韩石头端着茶杯,突然问道:“这群鸟何时到的?”
秦监说道:“说是大乾三年,老夫想了许久,大乾三年没什么大事啊!”
有!
韩石头看着南方。
大乾三年,他的小主人从元州启程,来到了长安。
……
北疆的夏日也颇热,岳二带着百余户人家到了桃县县城。
“哪来的?”
军士握着刀柄喝问。
岳二拿出路引,赔笑道:“我等都从临安而来。”
军士看了一眼,“这是迁徙来桃县……咦!怎地一下迁徙来这么多人?”
岳二笑道:“后续还有呢!”
军士问道:“为何迁徙?”
岳二笑了笑,“咱们都是太平人。”
军士觉得这货是在卖关子,刚想呵斥,边上的老卒说道:“过了。”
看着岳二去牵拉车的马,军士回身问老卒,“总得再仔细盘问一番吧?”
老卒摇头,“这是太平人。”
“太平人怎么了?”
“太平人原先大多是人犯,被当做是畜生。是副使去解救了他们。从此,副使去哪,他们便跟着去哪。你在太平说谁的坏话,哪怕是说陛下的坏话都没人管,兴许还有人附和。可你但凡敢说副使半句不好,那些太平人能把你撕碎喽!”
军士是才将从军,责任心最强的时候,闻言羡慕的道:“这便是忠心呢!”
“嗯!谁说不是呢!”老卒靠在墙壁上,看着岳二的小儿子岳三书从车上蹦下来,好奇的看着城中,笑道:“副使领军出阵,也不知如何了。”
“长安也不管。”军士说道,有些悻悻然。
老卒淡淡的道:“长安,靠不住,咱们能依靠的唯有中丞和副使。”
随着北疆和长安之间关系的变化,北疆军民对长安的敬畏在渐渐消散。
岳二等人刚进城,还没来记得赞美桃县,就听有人喊道:“让开,车队来了。”
众人赶紧把自家的马车牵到边上,就看到车队进城。
岳二问一个路人,“小哥,这拉的是什么呢?”
路人说道:“都是粮食。”
岳二好奇,“去年不是丰收吗?怎地今年的粮食不够吃?”
路人看了他一眼,“副使夫人想买粮食来分发给贫苦百姓,可她一出手,那些豪强都不卖粮了,粮价蹭蹭往上涨……这不,只能从外地调运粮食来。”
他发现这群人看着有些有严肃。“你等着是……”
“一群畜生!”岳二冷笑道:“这是没尝过副使铁拳的滋味啊!”
路人笑道:“你对副使倒是信心十足。”
“那是。”不只是岳二,身后的移民们都认真点头。
路人一怔,摇摇头,“我也是闲的,和你等说这等无趣的话。”
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
“避开!”
城门处的军士在高呼,“车队全数避在两侧!所有人,但凡摸刀柄的,格杀勿论!”
“这是谁来了?”
众人心中一凛。
哒哒哒!
数骑冲进了城中。
“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