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才灵气的不寻常波动,到底只是因为有风吹过而已,还是因为被燕枝捕捉到了?
华先生确定不了这件事,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站着盯着人却迟迟不曾说话,也不曾动手的原因。
他一时间觉得可能是前者,一时间又觉得可能是后者,整个人惶惶然。
想从前,他一直以燕枝的天赋和努力为骄傲,可是如今想起来,他甚至有些不愿意燕枝有这样的天赋了。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绕回了死胡同里,华先生最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将所有的记忆都迁空了以后,燕枝的脑海中明明只记得自己,只会与自己产生爱,可是她的身上还是有这么多的异变,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呢?
他越想越沉默,身上那一点看上去微乎其微的魔气这一刻又多了起来,将他紧紧缠绕。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额头已经有一点淡淡的魔纹生成。
但是这魔纹并不明显,若隐若现的,甚至有些半透明,而且并没有长久的停留在他身上,过了一会也就消散了。
他紧紧的盯着燕枝,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燕枝的身体真的还会一直不停的吸收灵气的话,这势必成为一个要马上解决的问题。
因为灵气会越攒越多,那总有一天灵气会冲破他给燕枝下的这些禁术记忆的枷锁,到时候燕枝想起所有的一切来,恐怕会变得比之前还要更糟糕。
可是如果真的要让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灵气,也绝对不可能再吸收灵气的话,那就要毁掉她所有的修炼根基。
如果真的毁掉燕枝的所有修炼根基,那么她就会变成一个凡人,那她这一辈子也不会走出这里,也不会忘记自己的那些记忆,她永远也离不开了。
只要想到燕枝会永远的留在这里,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就是现在这副娇弱可爱的样子,只喜欢、只依赖自己一个人,而不会变得像从前一样,有了本领有了能力,翅膀硬了,就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华先生就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个结果实现。
但他刚刚伸出手去,却又停了下来。
他是华家的人,又是演天机的主人,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究竟为何。
他用演天机将结果算了又算,虽然中间算歪了一次,算到了温静的身上,但是后来再算,每一次都是燕枝。
那他就应该清楚明白地意识到,燕枝究竟有多么重要,她不可以变成凡人,这是有损大道的。
他从前所有的一切,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着最终的这个目标,可是如今他想要为了自己的私欲,甚至连这个目标都不想要了。
但他也只是稍微停了一停,很快这个目标被他毫不犹豫的抛弃在了身后。
因为如今他觉得,这些事情都已经不像从前一样重要了,他以前就是因为一味的想去坚持这些目的,所以才把燕枝抛在脑后,所以才那样的重视温静,无视忽略了燕枝的感受,造成了后来的这些种种矛盾和悲惨结局,那么他如今就不想再做自己从前的使命了。
他将后来他们两人的决裂全部归咎于当年的使命上,如今这样想起来,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抛弃自己的使命是对的。
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
也许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往日澄澈无比的灵气之中已经掺杂进了一丝污浊的魔气,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魔纹已经越来越明显。
也许方才魔纹并没有消失,它只是变得透明,让人不容易发现。
尽管华先生内心深处确实可能有一丝轻微的挣扎,毕竟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徒弟,难道真的要看着这样傲人的天赋直接折损在他的手中吗,但是这样的挣扎也不过就像是沧海一粟。
他的内心已经越来越膨胀开来,只要一想到变成凡人的燕枝能够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是现在这样娇弱可爱、无比依赖自己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他甚至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毁掉燕枝这些天赋,就能够毁掉他们两个人之间阻拦的所有,她就会像是一只乖巧听话被折了翼的鸟儿,待在自己为她精心打造的这个华美牢笼之中。
既然如此,那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做错的。
华先生的眼中凶光毕露。
而此时此刻,殷昼早已经马不停蹄地从青云门离开,他带上了丛乐给他的所有保命法宝,一刻不停地往自己所测得的位置飞驰而去。
他不想耽搁哪怕一刻。
因为他不知道在自己稍微耽误的这一刻里,华先生那个变态会对燕枝做出何等天怒人怨之事。
或许当年逃命的时候他都不如像现在一样心急如焚。
也许当年他对于死亡的到来甚至都觉得庆幸与释然,但如今他只有对生的渴望。
无论如何,阿枝一定要活下来。
就算是再艰难,他也会用自己如今仅剩的这一口气撑起所有的道路。
就算是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了,那他也要躺在燕枝的脚下,以自己的身躯为最后一道桥梁,将她送上封神之路。
他的速度快到可怕,雾霞飘渺,云山万劫,他的心中有意念在指引,飞驰而过,毫无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