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这话叮嘱得絮絮叨叨,分明要转身走了,又忍不住回来多说几句:“还有,你的身子不好,若是我真的不成了,回头你再想想别的法子调养,不许和以前一样不肯让医者给你看病,不许闹脾气,你听明白没……”
她这样种种交代,听上去竟仿佛交代自己的后事一般。
燕枝看了一眼殷昼那小白脸,居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舍得。
她从前也不是没有数度深涉险境的时候,也常常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这一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但燕枝从未有过不舍或者害怕的情绪。
燕枝向来自诩自己生而从容赴死,从未畏惧一战,而如今她忽然生出了怯意,竟然当真害怕自己是不是会死。
她只怕自己一死,就没人能再护着他这朵“没用”的小白花了。
她也觉得不舍,自己似乎从未和什么人有过这样多的羁绊和联系,就是和陆姣茵也没有。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殷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一处不叫燕枝觉得满意,两人似乎天生太过契合,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从容赴死,只觉得若是死了,这人间其实也还有许多遗憾。
所以她忍不住捏了一下殷昼的脸,有些怅然地说:“我说了这样多,你记住没?你要一字一句牢牢记得,一句都不许忘,我先走了。”
殷昼见她那红唇喋喋不休,口中说的全是自己不成了之后的事情,事事为自己打算考量,连自己青云门的弟子命牌都肯交到他的手里,却没有一句为自己打算的。
耳边是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眼前是她专注却藏着丁点儿不舍的目光,脑海之中种种她死于万人中央、死于万丈深渊的模样纷纷交织在一块儿,
殷昼也不知怎的,脸上被她轻轻捏住时有些麻痒,心中一直牢牢关死的野兽霍然出笼。
他一把握住了燕枝的手腕,将她猛得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燕枝对他从来不设防,被他拉得往前一倒,瞬间跌入他的怀中。
“你……”
“闭嘴!”
殷昼第一次夺了她的话头,这一句“闭嘴”说得却没多少威吓力,反而似乎有些外强中干。
他紧紧握着燕枝的手,在燕枝变得惊愕困惑的目光之中,另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猛得一下抬起头来。
燕枝有些吃疼,猛得一下撞入殷昼那双深邃的眼——他已不再冷静自持,再也压抑不住种种情绪,燕枝被他这般看着,总觉得自己似乎已成了他的执念。
他的手凉得如同冰块一般,紧紧地这样钳制着她,如此不容置疑,却似乎还在发颤。
他那眼中情绪太满,满得燕枝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忽然倾身下来,俯身在她身上——燕枝看到面前他的脸一下子放大,铺天盖地带着他的气息而来,唇上一凉。
他的眼睫在微微颤动,他的唇舌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