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想, 出身不同真的导致行事方式截然不同。
她便问:“你呢?你在学院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你算是半个法国人,英国人讨厌法国人。”
他笑, “没有。我还好啦,祖父这边亲戚很多,就在学院里我还有个表哥呢。”
“你从小没见过他们,他们跟你的关系也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吧?”
他一副无所谓的懒懒散散的样子, “学院里就这样,一旦熟悉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听说英国的学校里学长欺负学弟是常事,你以前说过, 欧仁在伊顿公学还被人打了呢。”
“是啊, 他们不在乎欧仁是个王子。”
“没有国家的王子算不上什么尊贵的人物。”
“你说的没错。”
维塔丽充满同情的说:“欧仁真可怜——”话锋一转, “但想想, 他享受过的、他经历过的, 比别人精彩多了, 将来他可以写一本回忆录, 就叫《我的皇储生涯》。”
加百列顿时大笑起来, “好的,我会转告他。”
两个人脸贴着脸,十分亲密,以至于阿瑟不得不假装咳嗽了一声。维塔丽也很懂哥哥的意思, 立即用手推开加百列的脸。
加百列不以为意, 随手拿过果盘,喂她吃黑珍珠一样的小粒葡萄。这种葡萄是专门酿酒的,很甜, 拿来当水果吃也很美味。
马赛假期极为愉快。
住在海边别墅里,别墅虽小,也是相对加百列来说的,其他人都觉得别墅很大了,布置的很舒适。主卧和客房在二楼、三楼,仆人房间在主屋旁边的一排平房。
加百列本想跟维塔丽住三楼的主卧和次卧,阿瑟看了看卧室布局,叫吉塞拉将维塔丽的行李放到二楼客房去。加百列叹着气,让维塔丽住了主卧,自己住到二楼客房。
阿瑟住在主卧旁边的房间,文森特住在加百列旁边。
卧室全部面朝大海,带有半月形的阳台,阳台上摆放了一圈花盆,种满鲜花;空气中浮动着海水的微腥——并不难闻——和花香,还有阳光的味道。
早餐在一楼客厅外面的大阳台吃,雇佣了一个当地厨师,一个厨房杂役,三餐都吃的极为丰盛。4个人都很年轻,都处在胃口正好的年纪,每天吃很多还不会长胖。
前两周一直在玩,玩遍了马赛市区。加百列带他们去买酒,教他们如何挑选好酒,要看品牌,还要品尝,还要看酒色,好酒的颜色也很美,对着光线特别是阳光看,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颜色如红宝石;香槟酒则色如淡黄宝石;白葡萄酒有的酒色纯白有的酒色微黄;好酒的杂质很少,清亮剔透,入口绵软而甜。
维塔丽就在一旁说,哎呀少喝点酒!
苦艾酒也分品级,好的苦艾酒口感很好,少少的喝上一小杯,那种轻微的致幻感非常棒!
苦艾酒在巴黎的文艺青年中很流行,阿瑟和帕尔纳斯派诗人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学会了喝苦艾酒,加百列也喝过苦艾酒,文森特和维塔丽都没喝过,于是加百列决定买几瓶苦艾酒回去。
晚上,夜色正好。
兑好了淡绿色的苦艾酒,一人一杯。
喝的少的话,那种致幻感并不强烈,可能就是放大了微醺的感觉,脑子有点晕乎乎的,浑身轻飘飘的,确实不错,但还没有妙到让人沉醉其中的地步。
3个年轻男人都对码头区的妓院很有兴趣,但因为维塔丽的缘故,谁也不敢开口说去妓院见识见识。他们在码头区远远围观那些正在卸货的从远东而来的货船,因为有了苏伊士运河,远东到欧洲的航程大大缩短,从前需要一个多月的航程,现在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到达马赛。
搬运工用手推车将一口口大木箱推到仓库里存放,一些商人现场看货,另一些搬运工则在往外搬运木箱,放到拉货的马车上;马鼻子“突突”的抽气声,许多人的说话声,海浪拍击船身和码头栈桥的声音;马粪的气味,海水的气味,搬运工身上的汗水味,到处都是烟草味,还有——廉价的香水味。
维塔丽留意到年轻男人们的眼光被那些各色各样的女人吸引了。
到码头区来的良家妇女今天可能只有她一个,妓-女们的穿着跟普通女性不一样,她们尽可能的露出胸、手臂,裙子也不够长,露出皮鞋和脚踝,也不穿衬裤,还会在穿着讲究的绅士面前故意露出小腿,有时候连大腿都露出来。
“皮肤不够白,可能是个杂-种。”维塔丽突然说。
加百列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什么?”
“说她或许会是白人和埃及人的混血,也许,印度?”
“我没注意。”
“真的没有吗?”
“只看了一眼。”
“没什么,你还可以再看一眼。”
“是吗?”加百列当真了,又转头看过去。
紧接着他就感受到来自女朋友的恶意:手臂上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好看吗?”
“呃——没注意!我在看那双皮鞋,你不怎么爱穿高跟鞋,我在巴黎找到一家鞋店,他们能做非常可爱的小鞋子,等我们回到巴黎的时候,我带你去订做两打鞋子。”
“我用不着那么多鞋子——不对,我本来是在说你居然去看那些女人!你想看的话,我们该去一家夜总会,他们有跳康康舞的舞女,可要比妓-女好看多了!”
阿瑟偷笑了好一会儿了,一听有康康舞舞女,马上热烈响应,“行啊,晚上我们去看康康舞吧。你看过康康舞吗?”
“没有,没人带我去夜总会。一个年轻女孩是不能一个人去夜总会的。”维塔丽叹气,“而且我不认识什么年龄合适的男人能带我一起去,左拉倒是可以,但他应付两个家庭已经很忙了。”
“你对左拉先生有什么评价?”加百列问。
“那要看你问什么。”
“——家庭。”
“他……怎么说呢?他肯定是爱他的妻子的,但他的妻子无法怀孕,而他想要孩子,于是他就找了个情妇。所以实际上,他不爱情妇,只是爱情妇将会带给他的孩子。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对有个后代如此执着。”
“大概是,男人都会想要有个继承人,继承自己的姓氏、血缘、爵位、家产。”
“没有后代的国王、贵族也有很多。”
加百列一笑,“对。”
康康舞很有趣,一打热情洋溢的高个舞女掀动层层叠叠的舞裙,露出光滑的大腿;那么多条赤-裸的大腿在舞台上跳动是很有魅惑力的,年轻男人们都热切的鼓掌,还有些轻率的男人在吹口哨。
“好看吗?”维塔丽问了加百列,又转过头问阿瑟。
阿瑟嘻嘻一笑,“很好看。听说红磨坊的舞女跳得更好,可惜我一直没去看过。你问问加百列看过吗?”
于是她又侧向加百列,“你去过红磨坊吗?”
“去过,一个表哥带我去的。”加百列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台上的白花花的大腿。
“什么时候去的?”
“前几年。”
“你多大?”
“忘了,就是去……”他意识到她在套他的话,笑着看她,捏了捏她脸蛋,“别担心,只是找乐子。”
“找乐子?嗯?”
“男人们都这样。”
“男人们都这样?嗯?”小手捏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哎呀!好啦!”他忍着,没有躲闪,“这就是应酬,有时候男人们在酒桌上谈事情,有时候在夜总会谈事情。别担心,就像你说的,她们——舞女们是职业表演者,我欣赏她们的工作,仅此而已。”
“我会要哥哥看着你的,你别想在牛津或是伦敦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女人,男人也不行。”
加百列忍不住笑,“好的,我记住了。”
“那么,为了奖励你,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一个奖励。”
“是什么?”
“现在不行,这儿不行,还要躲开阿瑟。”她在他耳边悄悄说。
“好,等我们想办法甩开阿瑟。”
回到别墅已经夜深。
阿瑟喊着女仆,要她拿酒来,一不留神,维塔丽已经拉着加百列跑到别墅下面的沙滩上去了。他远远望着两小只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玩着“你追我赶”。加百列这一年又长高了不少,现在能有1米78,也就是5英尺10英寸,比维塔丽高了快有一个头,个高也就腿长,想要追上她很容易,不过他很机智的做出“总差一步”的假象。
两个少年玩的很开心,渐渐跑远了。
阿瑟嘀咕,“该有人去告诉他们,别跑到海里。”
但就算他俩跳到海水里,弄得浑身湿透,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瞧啊!我的裙子都湿了!”
“没关系,等下我可以帮你换一条裙子。还是……直接换睡裙?”
“你想得美呀!”
“不好吗?”他猛地赶上两步,一把抱住她,“不想吗?”
“你改行做贴身女仆了?”
“没有。但我愿意为你效劳。”他紧紧搂住她的腰。
海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半条裙子都湿了,布料贴在腿上。
“你说的‘奖励’呢?”
“什么奖励?”
委屈,“你刚才在夜总会里说的。”
“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嘴唇贴在她脖颈上,一下一下的吻着。
“回去再说。再说我又没说是现在……没说是今天。”
“要等到什么时候?”
“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