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夜当天, 加百列临走之前放下了给她的圣诞礼物, 她也把早就准备好的圣诞礼物送他。他着急的当场就拆开包装纸, 对礼物非常满意。
还可怜兮兮的说,因为奥兰太太不会绣花,他从来就没有用过绣着名字首字母的手帕什么的,现在,他也是可以向别人骄傲的展示女朋友送的礼物的男人了,他很高兴, 还很骄傲呢。
维塔丽严重怀疑他在瞎说, 但好听话谁不爱听, 心里就美滋滋的当真了。
加百列送了她一枚不太大的绿宝石戒指,说是奥兰太太首饰盒里的,她少女时期戴过的首饰。这次因为维塔丽来了伦敦, 奥兰太太挑了一些首饰给他。他老老实实的说,母亲虽然没说他可以把这些首饰送人, 但给了他就是他的东西了,他想送谁都行。
她问都给了他什么首饰, 他第二天列了一张清单叫人送给她, 又送了一枚碎宝石的云雀胸针给她。她乐滋滋的收下胸针,收好清单,然后画了一张左手戴着绿宝石戒指的素描,在他下次来的时候送给他。
离开英国那天,加百列和阿瑟送兰波母女到多佛尔码头。
阿瑟还好,加百列可是差点就想跟着去法国了。兰波太太就在身边, 他没法跟维塔丽搞什么小动作,这个时代也不作兴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最后只能吻了一下她手背,小声提醒她,到了鲁昂就给他写信。
维塔丽也挺舍不得分开,但怕兰波太太骂她,只能很淡定端庄的表示,莫搞这些腻腻歪歪。
回程没有再从沙勒维尔走,直接从加来去了鲁昂,返回克罗斯瓦庄园。
Chapter 8
1874年12月1日,牛津,渡鸦酒馆。
一个衣着华丽、打着超大超夸张的绸缎领结的年轻男子,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我承认,有些句子还不错,但大多数都是装腔作势,做作,而又无聊。随便找一个农夫,给他一堆词汇,他都能写出比这好得多的诗歌。”
“确实没那么好。”有人谨慎的说。
“简直是糟透了!”有人嚷嚷。
这一小撮“奇装异服”的年轻男人占据了小酒馆里最大的一张桌子,桌上已经有了一些酒瓶,每个人都至少喝了两杯苦艾酒。酒喝多了上头之后,就开始胡说八道,针砭时弊,也包括评价他人诗文作品。
奥斯卡·王尔德秋天入读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Magdalen College)。他是爱尔兰人,之前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就读,家境富裕,父亲是医生,几年前获封“爵士Sir”,自此,他也就是贵族阶层的一员了。
但这个新学期,莫德林学院最出风头的学生不是爱尔兰新贵子弟,也不是英格兰旧贵族的少爷,而是一个来自法国边境小城的俊美青年。
今年3月,阿瑟·兰波的诗集《地狱一季》在法国巴黎出版,首印1000本。
这本诗集在刚出现在书店里的时候就来势汹汹声势浩大,封面用了凸版印刷,书名烫压金粉,还有一个非常新鲜的附属物:腰封。腰封的两面印着非常夸张的宣传语,封底还列了一排知名文学家的推荐语:
少年的澎湃激情跃然纸上——维克多·雨果。
精彩的文字,宛如身临其境——勒孔特·德·李勒。
星辰倾落在人世间——苏利·普吕多姆。
对这种新鲜的营销形式,法国群众纷纷表示:没见过,太洗脑了。
一时间,巴黎纸贵,不论是帕尔纳斯派的小团体,还是其他固守浪漫主义的诗人,以及广大读者都对这本薄薄的诗集表示了兴趣。巴黎人紧追流行,唯恐不够时髦,要是有人问到这位新诗人而你不知道,那你可能就有点落伍了;
诗人的小团体纷纷开始《地狱一季》,还在报纸上发表关于这些充满了少年蓬勃激情的诗篇的各种解读,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不到1个月,1000本诗集销售一空。这在一本诗集来说,就是非常之好的销量了。甚至在海峡对岸的伦敦,那些流亡的法国贵族们也开始讨论阿瑟·兰波和他的诗集。
他年轻、俊美、聪明,出身很低,但又十分有趣,这种人会是很好的客人,不会对他们的地位有什么影响或损害,还会让他们显得十分时髦。
阿瑟很快有了新的资助人,提供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出版了诗集的申请人在牛津大学顺利入学,他选了愿意给他奖学金的莫德林学院。
于是,阿瑟·兰波和奥斯卡·王尔德成了同学。
奥斯卡·王尔德对这位同学的诗集表示:庸俗、浮夸、市侩!
但诗集的装帧极好,摆在书店里十分醒目,里面的插画也非常有品位,虽然因为是版画,印刷的不够精良,但10月《地狱一季》插画展在牛津展出的时候,他还是专程去看了插画展。
插画展在巴黎、伦敦、牛津展出,维塔丽找到了慷慨的赞助人,精打细算的举办了三座城市的画展,展期分别为巴黎4天、伦敦3天、牛津2天。
王尔德在画展上注意到了兰波同学的妹妹,一个身材娇小的美丽少女。
对他来说,女性的“美”是最容易被发掘的,他的美学观念让他只关注那些美丽的人,兰波兄妹都非常符合他审美:柔弱、美丽、有趣;哥哥可能稍微逊色一点,原因是他穿得一本正经;妹妹是学绘画的未来的艺术家,服装配色非常符合他的审美,简直可以说是他挑剔眼光下唯一幸存的16岁少女。
阿瑟·兰波个子不高,只有5英尺7英寸;维塔丽·兰波不到5英尺4英寸;而王尔德有6英尺3英寸高,这使得他几乎比阿瑟高了一个头。
这么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又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在展厅里很醒目。
很快,就有人为兰波兄妹与王尔德互相介绍。
鉴于王尔德此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牛津学生,维塔丽很淡定的与他寒暄了几句,没有过多的表示好奇,或兴趣。
兰波同学有个聪明的妹妹为他打理出版事务,利不知道有多少,但“名气”是实实在在的飞涨了,牛津大学有一半学生和教授都知道这个外国学生。
作为一个出身贫穷的外国学生,兰波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相当励志。
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有阴霾:有人在巴黎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刻薄的文章,指出这位诗歌界的新宠之前跟帕尔纳斯派的诗人保罗·魏尔伦有不可描述的肉-体关系,魏尔伦至今仍然关在上诺曼底的某所监狱里。
阿瑟的“天才诗人”之名后面,跟上了不名誉的男男关系,这反而奇怪的让他更有名气了。
也因此,阿瑟在学院里颇是被人嘲讽,并且差点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加百列的人救了阿瑟,加百列随即在之后的信中说到这事,说大概只有阿瑟订婚才能消除这个危险的同性恋传闻。
道理是这样没错,只有订婚才能最快消除这种传闻,但一时之间,上哪儿去找个愿意火速订婚的女孩?
于是,她决定尽快出版阿瑟的第二本诗集,《彩图》。
当一件事情吸引了公众注意力,而又没法靠辟谣来解释,最好的办法不是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制造另一个热点来转移视线。
出版商本来不想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再出版一本诗集,觉得应该至少间隔两年。维塔丽不同意,说一般文人出版诗集或是有时间间隔,是因为压根没有写出下一本,既然阿瑟已经写完了《彩图》,为什么还要压着不出呢?根本没有道理好吗?不仅要赶紧出版新的诗集,还要制造新的报纸论战,把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到诗集上面来,转移到阿瑟的文学创作上来。
就算新诗集也没法转移八卦群众对名人性关系的注意力,还有其他的热点,比如,阿瑟写了一篇皇帝的遗孀和继承人在英国生活的纪实报告,只要找到敢刊登文章的报纸就行。巴黎报纸不敢刊登,也可以在伦敦的英文报纸上刊登。普通群众永远对皇室生活感兴趣,不管在什么年代都一样。
王尔德在小酒馆跟朋友们高谈阔论的同时,隔了几条街的另一条街道上,青鸟之屋。
这是一栋朴素的两层小楼,木制,租给了牛津大学学院(Uy College)的学生加百列·奥兰。
维塔丽没有按照他计划中的那样到牛津来,阿瑟明确的告诉他,在他们订婚之前都别想。后来他也反应过来,他俩要是不订婚,确实不合适住在同一屋檐下,哪怕有阿瑟在,也不行。他要是想将来能跟她订婚、结婚,就必须考虑到她的名声。奥兰太太可能不介意儿媳妇出身太低,但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这事就没戏了。
对于阿瑟出版诗集的事情,加百列很是上心,兰波家出了一位诗人,实际等于提升了阶层,不再是“贫穷且沉默”的普通人,维塔丽也就不再是个普通的美丽少女,而是“著名诗人的妹妹”。
8月,他年满18岁了。父亲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说希望他能在毕业后再考虑订婚的事情,如果到时候他还喜欢兰波家的女孩;维塔丽需要专门到伦敦来学习社交礼仪,奥兰家虽然没有了地产,但爵位还在,加百列将来会成为第五代奥兰男爵,维塔丽得有成为男爵夫人的必备知识;
他们会在订婚前见一见维塔丽,但不宜过早,大概在订婚前半年,这样会留足够的时间让维塔丽学习礼仪什么的。
之前加百列担心父母可能会认为维塔丽出身太低,说不定会像《茶花女》里的迪瓦尔先生那样,“劝”维塔丽离开;而以维塔丽的性子之强烈,可能会带他私奔也说不定。他甚至还挺期待的!-->>
“你父母不会在意她出身太低吗?”欧仁随手乱翻着《地狱一季》,但视线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维塔丽的肖像油画。
英国、法国都有很多以画肖像画著名的画家,维塔丽10月来英国,加百列找人画了一幅她的肖像画,送回家挂在自己房间里。之前奥兰夫妇只见过维塔丽的黑白照片,彩色的油画肖像让他们更有直接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