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举着战甲，威胁的看着他：“嗨，先生，我来先下手为强了。”
维斯特：“……”
他都能想象这是个什么过程，托尼和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梦境世界了，重新来一次，他已经知道一切的原因就是维斯特的恐惧——那个影子杀手。
然后顺着线索向上摸，维斯特今天上午刚刚好在那个女人本该死的时候出现在了电影片场。
这样托尼肯定能够想到，影子杀手是去杀人的，但是某种原因让他没有成功，反而被警察抓了起来。
他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二次做这个梦，提前知道剧情了。
托尼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见过的那个维斯特是假的——或者说，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托尼和其他员工们所喜欢维斯特，也不过就是因为他身上属于生命的鲜活气息。
那个气息出现在别人身上，他们也一样会喜欢那个人。
就像无尽家族一样，无尽家族最初都是人类，是世界寄托法则的介质。
而那个介质是可以被抛弃的，当一代无尽家族死亡，就会有二代无尽家族。
同理，维斯特可以当生命，他的另一半也可以当生命。
感受死亡时维斯特还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而到了这一刻，维斯特却感觉到了失望。
他没有认出我来——
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他却没有认出我来——
我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死亡是消极的，因为他接受了太多人的恐惧和痛苦，以至于他本身就不可能有太多积极心里。
维斯特转变立场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些复杂的情绪。
他甚至于为托尼认不出他来而感觉到愤怒——继而想要杀死他。
死亡就是这样，踏在人命上证明自己是真实。
他开始疑惑，他的养母——那位无尽家族里象征着死亡的女士，是不是也有和他现在同样的感受。
他一直没有办法理解，世界为什么要创造无尽家族？
法则就是法则，不该掺上太多人的情绪。
而无尽家族的存在，就仿佛是强行把法则加之在了人身上，要人去主导公平。
可是人怎么能做到？他们是有情感的，有情感怎么做到当所谓公平的法则？
而他的养母又为什么要在已经发生无尽家族全员阵亡悲剧的情况下，还要用那双荷鲁斯之眼，再次创造他们兄弟俩，企图让他们成为新的死亡与生命？
他是荷鲁斯的右眼，为生。
而他哥哥是荷鲁斯的左眼，为死。
从他们被创造的第一天他们就被迫接受某种命运，直到彼此吞噬，成为完整的个体。
维斯特压下了心里暴虐的情绪，这不是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死亡。
“托尼，我并不想伤害你。”维斯特冷静的说道，但是托尼并不想听。
他是一个未来主义者，他喜欢提前做好准备，这是维斯特最敬佩他的地方。
但是现在维斯特不那么觉得了，他意识到，托尼没有明白他在面对什么——他在面对死亡本身。
死亡是没有办法提前做好准备的。
维斯特决定避开托尼，他意识到那些阴暗消极的情绪影响到他太多了，让他也染上了一些原属于神的坏毛病——骄傲自大。
但是托尼看上去并不想他避开——钢铁侠已经利用好自己的技术造出了最好的盔甲。
在一炮打在他脚边时，维斯特停了下来。
他哥哥猜对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在影响他的心情，让他感觉到烦躁。
他控制不住的像分裂成两个人一样，一面期待着杀死这个冒犯他的人类，一面劝导自己不该这样子偏激。
“听着，我不想伤害你。”托尼对他说，“但是我不能让你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只要乖乖和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可是你的朋友现在正站在这里——哦，对了，拥有那张脸和生命身份的才是他的朋友。
维斯特嘲讽的想到。
他迫不及待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内心中复杂的情绪了。
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
只是抬起头，顶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冷淡的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和哥哥打了赌，看看他会不会被认出来，他这个时候应该努力表现自己像维斯特的那一面，可是他并不想那么干。
他觉得……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认出他来着。
维斯特这样想着，突然朝后一步。
他跨进了黑暗中，和众生的影子融为一体。
托尼根本没有防备，也不可能防备到他这一手。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维斯特消失在原地。
维斯特脱离了托尼后，就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流浪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人肯定不知道，死亡也和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他不受欢迎，不被期待，残忍又可怕。
也许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维斯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在梦里他和克拉克初次相遇的那个宠物诊所。
克拉克抱着的小氪最先发现维斯特的到来，它立刻张开嘴嘶哑咧嘴的朝着维斯特咆哮。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拼了命的想要把他从自己主人身边赶走。
维斯特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难过。
发现小氪叫个不停，克拉克也看到了维斯特。
克拉克看见维斯特的第一眼，先是皱了下眉头，想要不着痕迹的掩饰下自己眼神中的防备。
但是维斯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不对劲。
然后他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
克拉克和他说，他在梦里重新认识了维斯特，看到了他的灵魂。
维斯特相信了，他期待克拉克明白他的本质——脱离身份后他自己。
但是……
他朝着后面退后一步，在融入阴影时，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看到了吗？现在他们讨厌你，喜欢我。”身后的那个家伙勾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赌过那么多东西，从来没赌过这个——当我们交换本质的时候，人类喜欢的究竟是你还是你的能力呢？”
“你想对我说什么？”维斯特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和这些人交朋友。我把他们给你，只是给你一个工具，你还记得我帮你给他们制定的鬼屋合同有多么苛刻吗？我不喜欢你投入情感在他们身上。”他说，“悲剧点说，我们都只是某种法则，脱离那个法则，我们就消失不见。所以不要在乎任何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人，也不要对生命投入太多的情感。不管是上一任的死亡女士也好，还是她的另一面，他们都犯了错，他们都对生命投入了太多情感。”
他说着加重了力气，勾着维斯特脖子，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你看，生命就是这么现实的东西，你身上有他们喜欢的气息，他们就亲近你，靠近你，而当你失去那种气息时，他就恐惧你，推开你。没有人看得到你……因为你本质上属于世界，而不存在真的你，只有我们才在乎我们。”
维斯特第一次升起想要反驳他的冲动，他拥有独立的人格，拥有丰富的过去，他甚至在养母的教导下学会了思考——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一任死亡女士那么执着的要他学会思考。
然后他意识到，这段话里有个关键的漏洞：“……你这样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情感？”
他冷静的说道，甚至于连抬头看背后的哥哥都没有。
身后的人一僵，低低的笑声从他身后传出来：“维，我们是彼此，是左右眼，是生和死。我们当然会在彼此身上投入过多的情感。我讨厌你和那个超人在一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工具，他不像我，他看不到你的本质，他看不到失去生命吸引力之后的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爱自己，我们注定了属于彼此。”
“你看见没有，他现在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他防备你厌恶你。”哥哥这么说道，“就像所有人都会厌恶死亡一样。”
他说着松开手，走进了光明处。
维斯特和他交换位置，一个在黑暗，一个在光明。
他们是离彼此最近和最远的人——他们就是一个人。
哥哥对着他微笑，然后优雅的走向宠物医院里，像维斯特那样的和克拉克打着招呼。
克拉克红着脸和他说话——鲜活的生命，对热爱阳光的氪星人来说是最有吸引力的。
小氪也同样亲近他，克拉克抱着它才不至于让他扑向生命。
“抱歉，他好像有些激动。”克拉克说，和上一次一样，这个魔抗为零的超人，这一次还是失去了记忆，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克拉克，“他一般不会这样无礼。”
克拉克说着摸了摸小氪的脑袋，想起之前狗狗对着窗户外边拼命叫的样子——外边站了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克拉克有些懊恼的想，当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居然对着对方做出那么无礼的事情——他对一个刚见第一面的人产生了厌恶感，并且表达出来。
家庭教育让克拉克一直都是个绅士。
他有种预感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克拉克？”哥哥叫了他两声，表情微微有些不悦。
克拉克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恍惚的意识，非常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我就是……”
他看着面前这个自称维斯特的男人，他和他看过的那些电视剧电影里面的那个叫维斯特的演员一模一样。
克拉克能感觉到他的外貌他非常熟悉——他也许见过这个人。
但是他又隐约察觉到这个熟悉感很陌生。
怎么说，他觉得这张脸他见过，甚至于他见过很多次（不是在电视剧里的那种，而是他们在现实生活里见过），但是这个脸的主人——他不认识。
他认识这张脸，但是他不认识那张脸之下的那个人。
下意识的盯着那个人的一双眼睛——一双很温暖的眼睛。
但是克拉克没办法说服自己，他不喜欢那双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里的温度是假的。
就像是超人朝着黄太阳飞过去，结果一眨眼，发现自己晒得其实是红太阳一样。
那种被欺骗后愤怒的感觉，让他怎么也脱离不去。
这种感觉很荒缪，连克拉克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是他真实就是那么感受的。
也许他想错了吧，抱着小氪，克拉克觉得脑袋疼，面前的这位布莱恩先生很温柔，也很和善，看上去是想要和他当朋友的——
——大概吧。
维斯特在那个现在拥有他的脸的人走向克拉克的瞬间就跑了。
他承认他生气了。
那个人这是在否定了他的存在，置疑他的朋友，毁灭他的情感。
他根本就不在乎赌局，他就是想要打击维斯特而已。
但是维斯特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打击是有用的，维斯特很怕——真的很怕成为某种法则。
“我一直在否定我的命运。”维斯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遗忘我的使命。”
死亡女士其实告诉过他，他是为什么存在。
成为这个世界上新的死亡，因为世界不能失去规则。
但是维斯特其实一直都在拒绝，他刻意去遗忘死亡女士给他的那些记忆，他混迹在普通人里面，努力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因为他不想失去自我。
他不想成为规则。
他不想成为死亡。
他不想成为脱离法则就会消失的那个。
他希望有谁能看见他，就只是看见他——不是看见死亡，不是看见生命的吸引力，就是看见这之下的那个维斯特布莱恩。
然后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世界的工具人。
他是有独立人格，独立存在的那个——人类。
这也是死亡女士一直在教他的。
他不想高高在上。
他不想脱离人群。
他不想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
他常常怨恨死亡女士，为什么要把他创造出来？
如果创造他出来的原因就只是为了让他去接受某种既定的命运，为什么不干脆在创造他的时候剥夺他的全部情感？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他学会思考？
就和上帝让亚伯不断被该隐杀死一样吗？
他的命运就是在某一天成为死亡，成为世界的规则，然后维斯特布莱恩这个人就再也消失不见吗？
他怨恨命运。
死亡女士错了，比起另外那一个，维斯特才是最不听话的那个。
他不想这么做，所以他一直在逃避。
“终于找到你了。”维斯特低着头，坐在公园旁边的长条椅子上，忽然听见耳边粗壮的喘息声，“我很抱歉，刚才我的狗对你太无礼了，所以我得过来和你道歉。”
维斯特缓慢的抬起头，黑暗中的克拉克熠熠生辉。
就像太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