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本就人丁单薄,随着大伯母被误伤而逝,大伯父甄志谦让出家主之位,倘大的甄家只有他们二房的人了,阿兄和母亲,以及后来的矜娘母子,拢共也就四口人。
如今母亲病危卧病在床,阿兄大概还未从建邺返回来,府外黑压压一片恭候的人,除了最前面的矜娘和五岁大的小侄儿,其余全部都是甄府的侍从。
甄柔一眼瞥过这一众人等,见并未有任何人服素衣,她高悬的心终于落到实处,随之很想好好看一下从未见过面的小侄儿,但心里还是担心母亲的安危,目光也仅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身上略停留了一瞬,然后便移开目光,牵着满满来到曹郑的身边,屈膝请示道:“君候,儿妇委实心忧母亲,想去先看望母亲,还望君候先在堂上休息。”
曹郑由环夫人搀扶下车,听到甄柔忧急地向自己请示,他为之想到病危中的曲阳翁主,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似想说什么,但看着四下密布的众人,到底是未说出一声不当的话,只罢手道:“老夫又不是三岁小儿,你不用管老夫,赶紧去看翁——”一个“翁”字脱口而出,他随即一顿,才又说道:“赶紧去看你母亲吧,你母亲看见你和小满满一定会很开心。”说到最后不觉一笑,但不知又想到什么,脸色骤然晦暗了下来。
甄家一众主仆对曹郑威名早有耳闻,心中存有惧怕,都不敢多看曹郑一眼。
另一边随行的三百余轻骑卫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切听从调命,此时亦是目不斜视,没有多注意到曹郑的神色有变。
而曹郑毕竟是曹郑,即使饱受头痛顽疾折磨,一时有所情绪外露,也就须臾片刻的功夫,便已恢复常态。
环夫人两个儿子还小,曹郑如今的状况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活头,饶是如今重新受宠,这一次更是喜出望外地被曹郑带来随行,却十分清楚未来两个儿子的将来还得靠曹劲这个异母兄长,曹劲又极为爱重甄柔,她当下就向甄柔示好道:“对呀,就像夫君说的,还是您母亲要紧,世子夫人尽管去看,君候这里还有妾身侍候呢。”
这一路上自己虽一直避免与环夫人接触,但环夫人却一直与她示好,甄柔到底也有所感,却不想再多耽误片刻,遂只对环夫人点了点头,便牵着满满转身离开。
“矜娘,我母亲可是还在原来的住处?”甫一转身,甄柔就直直看向矜娘,一边牵着满满往府里走一边询问矜娘。
作为甄明廷唯一儿子的生母,加之甄明廷一直未有成婚,曲阳翁主又有一半时间在下邳王宫陪下邳太后,矜娘虽未有正室夫人的名份,却俨然有了甄家女主人的权利,尤其随着甄明廷牢牢坐稳徐州太守之位,不仅整个彭城,便是整个徐州的各命妇贵女,无一不尊称她一声“夫人”或是“矜夫人”,乍一听甄柔当着阖府上下直呼她“矜娘”,半点尊重也无,也不知可是太多年没这样听人称呼过自己,矜娘一时不适应,竟愣在当场。
就在矜娘发怔的须臾当头,甄柔已经牵着满满走到矜娘跟前,见矜娘半天没反应,甄柔心中又是着急,不由厉声呵斥道:“发什么愣!我母亲在何处!?”心头着实太过着急,一声呵斥之下,不等矜娘回应,余光瞥见一旁有个四十好久的男仆,印象中是外院的管事,其父辈都是甄家的仆从,已经在甄家伺候了好几代人,因此从其父亲之时就被赐予甄姓,大概叫甄普,这便立马点名道:“甄普,你前方带路!”
说话的当头,甄柔径自越过矜娘母子,牵着满满拾阶而上,直往府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