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安内侍许是心里明白曹劲多半早已知道曹郑离不开甄姚的声音,也不再有顾忌,就直言不讳道:“君候现在极为依赖君候夫人的歌声,不只是头疾发作时需要君候夫人,夜晚惊醒时也需要君侯夫人的声音安抚,所以对君侯夫人难免有些纵容。但自第一次顺了君侯夫人的意,给她举荐的人官位后,君候就曾感叹,他从未给世子做过什么,如今又要为君侯夫人的事给世子添麻烦,但他必须要留着一口气,等世子天下一统。不然一旦他有个好歹,必然有一些人要趁势作乱,虽然君候相信世子也能平息叛乱,但天下人耗不起,他唯一能为世子做的,就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为世子镇压好他们。”
曹郑还是曹郑,即使老了,也从不曾向外界传闻那样昏聩了。
甄柔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低看了曹郑。
是了,也只有这样的曹郑,才能起势于微末,奠定曹家的根基,成为当世最大的军阀。
曹劲似乎也没想到曹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怀抱满满的双手不觉用力,庭院璀璨的灯火下,清晰可见手背上有青筋浮现,他的脸上却看不见神色变化,声音也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道:“君候可还说了什么?”
安内侍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甄柔。
难道与自己有关?
甄柔被看得莫名其妙,正是猜测,安内侍又仿佛只是不经意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随之望向天上的皓月星辰,尔后看向曹劲,道:“君候说他这一生只负过两个人。一个是他求之不得的人,他曾答应此人,要好生待阳平公主,却最终失言,让阳平公主郁郁而终,所以他对不起此人。而另一个对不起的人,就是早逝的阳平公主。”
知道阳平公主是曹郑和曹劲这对父子的心结,安内侍没再看曹劲,他复又低头说下去。
“君侯说,没有公主殿下,就没有他今天。此外,公主殿下还为他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子,两个骁勇善战,一个至纯至孝。尤其是自世子从边关荣归以来,君侯时常向小的提及世子,说最令他骄傲,也最像他的儿子,还是世子。上阵父子兵,有世子与他征伐天下,不愁大业难成。”
话停了一停,安内侍长揖一礼,尔后请求道:“这里就请世子恕小的多嘴一句,君侯如今心里最遗憾的是壮志未成而叹人老矣,世子已成君侯的希望,还望世子能偶尔拔冗多看望君侯一二,聊以慰藉。”
不知可是四下的灯火太亮,还是今夜的月华太过皎洁,让一切都那样纤毫毕现。
甄柔头一次看见曹劲猝不及防地露出似意外,又似愕然震惊,还有许多她都看不懂的情绪,却到底还是曹劲,也就那一霎那而已,他所有的情绪都归于平静,他也没有立即回应安内侍,而是看向趴在自己肩头酣然在睡的满满,面庞硬朗的五官似乎也随之柔和了起开。
他淡淡道:“安内侍,我和君侯的关系再冷淡,我也毕竟是人子,君侯这里就由你多担待,我会时常过来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曹劲语气显然比预料的缓和,安内侍当下心中弦一松,忙不迭应诺。
曹劲这次不再多说其他,淡淡一点头,便抱着满满,与甄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