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曹郑自己说的,他老了。
在后面的进食上,曹郑的食量大不如前了,菜色也从过去的炙肉变成肉羹之类。
半个时辰左右的暮食,曹郑也就勉强吃了一碗鱼肉羹,便是再吃不下其他食物了,然后脸上也随之露出疲惫之态,道:“我曹家的女子,巾帼不逊须眉。世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无需避讳阿柔和满满。”
大概在儿女子孙面前当一株参天大树惯了,曹郑即使脸上已带了掩不住的疲色,他人还是坐的很端正,背脊笔直。
说话的声音虽不如以前洪亮,却也透着精神。
曹劲看着勉强打起精神说话的曹郑,他默了默,回道:“有两件事欲禀告君候。其一,薛钦已于今日被押解进京,扬州和薛钦之后的事还需君候示意。”
曹郑近来虽不大理政事,敏锐的政治嗅觉却是融入骨子里的,一听薛家大败,等于整个天下已尽收囊中,只等扫平陶忌的太平教,就是他们曹家霸业大成之时!
心之所至,曹郑脸上的疲色顿时一扫,虎目精光闪烁,却只是短暂的一瞬,人又恢复如常,但明显兴致高了起来,道:“世子,扬州是你一力安排人攻下来的,后续的事你决定即可。其实很多事你已处理的不错,不需要和老夫再禀告了,毕竟我曹家的未来还是要落在你身上。”
说时,曹郑不觉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不甘、遗憾、惧怕、野心……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目中逐一掠过,却最终归为平静,只道:
“如今曾与我们平分秋色的薛家已大败,交州牧孙束也投靠于你,天下大势已明确倾向我曹家,估计也就近一两月,凉州、益州也会投靠我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这个势头,你要尽快将太平教扫平。其实论实力,他们根本不足为惧,但要防他们的诡谲暗杀。莫要在我们只差临门一脚时突发意外,老夫现在已成这样,一旦你再有闪失,我们曹家今日所夺的天下,只怕很快就会分崩瓦解,到时天下又将陷入群雄混战的局面。”
这一番话说的颇为语重长心,也几乎是交底的剖心之言了。
除了坐在甄柔身边还懵懂的小满满,在座的甄柔和曹劲,乃至侍立一旁的安内侍,都听得不觉沉默。
一句老夫现在已经成这样了,道不尽的无奈和认命,已是透着悲凉了。
何况雄才英武如曹郑也这样说?
曹郑是一个擅于揣摩人心之人,也曾一度以此为乐,自是察觉出他们的沉默,他又声音拔高道:“老夫虽已过知天命之年,但雄心壮志不亚于任何人!老夫要看到天下大一统!”手指向曹劲,“世子!现在就剩一个太平教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老夫给你两年时间,就两年时间,扫平太平教!”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陡然一沉,一字一顿,字字铿锵,雄心壮志尽显。
只不过这样太过激动,到底不适合曹郑如今的身体状况,话才一说完,曹郑已是气喘吁吁,但他仍紧咬牙关,把自己逼得满脸黑红,让一双虎目依旧精光闪烁,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曹劲。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候能有现在的精神状态,只唯有把握住现如今每一次机会与他的继承人交流,所以他必须清楚的等待曹劲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