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当头,甄柔已为小虎子宽下了一身加厚的棉衣,只剩一身夹棉的衣服在,然后就马不停蹄地重新绞了帕子,用温水给小虎子擦拭起腋下、脖子、腹部、股沟等血管丰富的地方,帮助小虎子散热降温。
只是小虎子的床榻有栏杆围着,就得一会儿蹲下身在地上的水盆里绞帕子,一会儿又要直起身,再弯下腰给小虎子擦拭,不过两三回下来,就直感后腰疼,而且这样效率也太慢了,偏生室内又没有一个侍女在,甄柔也顾及不到其他,直接头也不回地一边给小虎子擦身降温一边交代曹劲道:“水有点冷了,你把水壶里的热水添一些进去,然后把水盆给我端起来。”
曹劲正目光专注地盯着甄柔的动作和小虎子的反应,乍然一听甄柔的吩咐,太久没被这样发号施令过,还是来自于甄柔的命令,他下意思就愕然道:“你叫我?”
甄柔闻言只差翻一个白眼,里间除了他俩就是小虎子,不是喊他那是喊谁?
里间火盆烧得旺,她这会儿不停地动作,早是又累又热,当下也没闲心顾及其他,就没好气地把心里话都直说了出来,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赶紧些!”说完余光见曹劲仍木桩似地杵在那里,顿时头大,只好又威胁道:“还不动作,小虎子若不能退烧,都是你的问题!”
不知可是最后一句威胁起了作用,曹劲终于动了起来,就着甄柔刚才提进来的水壶添加了热水,便将水盆端到腰间的高度,方便甄柔搅帕子。
听到屏风后传来甄柔理直气壮呵斥曹劲的声音,郑玲珑怔怔回神,人仍立在当场,目光却忍不住转头,透过屏风上投来的影子,清晰可见曹劲竟不置一词的听从安排,已端起了水盆给甄柔打下手。
一看之下,郑玲珑涂着猩红丹蔻的纤长指甲狠狠扣进手心,白皙的手背立时有清晰的血管腾起,用力之大,足以可见。
郑玲珑却似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她就死死盯着屏风上的影子,一个高大魁梧一个修长曼妙,当真是一对谁也插足不进的璧人,再一想到刚才曹劲的避嫌之举,她全身紧绷得微微发颤,似有隐忍不住之际,只听隔着窗户的院子里传来侍女阿致惊喜的叫声,“罗神医来了!”
心中骤然一动,郑玲珑不再隐忍,她亦一脸惊喜地转过屏风,终是向里间疾步而去,口中也将好消息道了出来,“仲策,阿柔,罗神医来了,已经到院——”
一语未完,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郑玲珑震惊地看着小虎子衣襟大敞,甄柔正手拿帕子在小虎子的脖子和腋下来回擦拭。
时下小孩子是极易早夭的,时人对于小孩子都十分下心,生恐孩子哪有磕磕绊绊,稍微一刮风下雨就是为孩子添加衣服。在冰天雪地的严冬里,几乎无一不是给小孩子捂着厚厚的棉衣,尤是没有亲力亲为养过孩子的,多凭平日所见所闻判断,自然以为都受寒发高烧了,哪还有给孩子减衣服,露出胸膛的。
郑玲珑这一见小虎子被如此对待,她立时如护崽的母狮一样,再不见半分曹家大少夫人的端庄娴雅,她倏然变脸,看着甄柔就是横眉冷对,厉声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