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丫头发了一会儿呆,又去看屋里头的布置,其实黑七八扭的,什么也瞧不清楚,不过是个隐约的黑乎乎的轮廓,那案几看起来像是个躺平了的怪物,她不敢多看,只收回了目光,翻了个身,依旧看向床榻里头。
鸡叫了好几回,又有谁家的土狗跟着叫了起来,再然后就隐隐有人声,不过隔得老远,也听不清楚,不知道是打更的,还是做买卖的。
“若是做买卖的,倒也不用起这么一大早……”痣丫头心里头想着,又想起也有早起的买卖人,有那卖元宵的,也有卖不翻汤的,还有热气腾腾的栗子糕。
“姨娘……仔细脚下……”外头突地传来丫头的说话声。
痣丫头愣了一会儿,方才发觉外头当真有人说话,她屏住了呼吸,唯恐被人发现了似的,只听着外头的动静,外头果然有人,因为窗户上映上了光亮,像是打着灯笼的光亮。
那光亮由远到近,到了窗户底下,那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姨娘……方才奴婢瞧得真真的……”这两声之后,声音又渐渐的小了,“那屋里头没有人……奴婢看了好几回……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痣丫头听得没头没尾,也不听那元阳姨娘开口,只隐约听她哼了两声,而后便又是那丫头的声音,“咱们这一回……定然叫她好看……”
痣丫头心头一紧,不由害怕起来,瞧这阵仗,这元阳姨娘只怕是要惩治谁,也不知是哪一处的丫头这般倒霉。
痣丫头仓皇间坐起身来,她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只听着房门轻响一声,于是那两人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到最后之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这又是谁要倒霉了……”痣丫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重新躺了下去,被窝里头又凉又冰,倒吓了她一跳,只当是有蛇钻了被窝里头,她仔细摸了摸,到底有些忐忑。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又迷糊睡了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了。
院里头也有了说话的声音,痣丫头起了身,方才听出来那说话的丫头正指桑骂槐的叫嚷,“这都日上三竿了,咱们姑娘还睡着呢,这姨娘都吃了早饭了,这做姑娘的还没起身呢,这若是说出去了,只怕引得旁人笑话呢!”
痣丫头听到这话,赶忙起身,只随意挑了一件儿杏白色的袄子,又寻了条不起眼的茶色裙子,她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番,发间簪着一枚银簪子,便赶紧出了门。
院里头洒满了阳光,扫地的丫头正弯着腰扫地,伺候元阳姨娘的丫头正立在院子当中,瞧见痣丫头出了门,她草草行了一礼,口中便不阴不阳的说道:“呦,姑娘起的倒是早,这太阳方才出来,左不过辰时才过了一半,也不到吃午饭的时辰呢。”
痣丫头讪讪道:“奴婢夜里头睡不安稳……这白日里就睡过了头……”
“呦……”那丫头拖着长腔,“姑娘这又是给谁甩脸子呢,咱们为奴为婢的也不知怎地就碍了姑娘的眼了,姑娘好歹说上一句,也不枉奴婢挨了这一顿挂落。”
“奴婢没有……”痣丫头料想不到这丫头夹枪带棒的这般挤兑,一时口里上不来,只讷讷道:“奴婢什么时候给你甩脸子了……”
“姑娘这又是个什么意思?”那丫头冷不丁的起高了嗓门,“姑娘这起的晚了,倒有话说,只说夜里头睡不安稳,这话说的也不害臊,若是让旁人听了,那只当姑娘夜里头离不开男人呢?这郎君才一宿没去姑娘屋里头,姑娘这就睡不安稳了?若是郎君隔上两日不进门,那姑娘只怕要哭瞎了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