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老了,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埋到黄土里的人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这丫头最是水灵的时候,莫要因为奴家耽误了你这丫头。”老夫人拨弄着手腕上缠着的佛珠,苦口婆心道。
黄丫头对上老夫人悲天悯人的目光,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了下来,“奴婢舍不得老夫人……奴婢自小就在这院里头伺候老夫人……此番老夫人又要让奴婢往哪里去……”
“你若跟着奴家,便一辈子都是个伺候人的。”老夫人掏出帕子,为黄丫头抹眼泪,“你如今唯有嫁了人,才能为自己谋上一个出路。”
“老夫人……老夫人……”黄丫头仓皇间,只挣脱了老夫人,跪倒在地,口中哭道:“奴婢不要什么出路……奴婢只愿留在老夫人身边……求求老夫人留下奴婢吧……奴婢愿意当牛做马……伺候老夫人一辈子……”
黄丫头眼泪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砸出个深深的水印子,她仰头扯着老夫人的衣袖,口中苦苦哀求道:“老夫人……奴婢自小就伺候老夫人……镇日里睁开眼睛……便是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奴婢早就做了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这里伺候老夫人还有郎君……”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垂要看着黄丫头泛白的指尖,她身上的袍子色如黯灰,远看同那庙里头姑子一般,偏那黄丫头紧紧扯住了袖口,这黯灰便掺杂了葱白。
她叹了口气,面露怜悯之色,“奴家知道你是个重情的,可是你总还是要嫁人的。”老夫人叹道:“何况二郎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才是正理儿。老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便是正理儿。人若是不依着规矩行事,日后定会吃苦受罪。你年纪还小,不知老天爷的厉害,只依着性子行事,奴家却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
老夫人拨弄着佛珠,口中悲悯道:“你伺候奴家多时,奴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那二十两的压箱底儿银子可是有的,另有几匹奴家陪嫁的绸子,还有几样旧时的钗环,虽说样式不大时兴了,但也都是积年的老东西了。如此算来,你那婆家定然也不敢小瞧你。”
黄丫头心绪大乱,原想着老夫人不过是一时起意,此番看来竟是早就周全了此事,她又惊又恐,只扯着老夫人的衣袖不肯丢手,“老夫人……奴婢不嫁人……奴婢愿跟着老夫人吃斋念经……一辈子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又是一叹,她拨弄开黄丫头的手,挺直了身子,俯视着黄丫头,“奴家吃斋念佛半辈子,却不愿你这丫头过这样的苦日子。”她审视着黄丫头,口中悲悯道:“你仔细想想,咱们女人一辈子不易,莫要因为一个念头毁了自己一辈子。”
“老夫人……”黄丫头颓然倒地,只仓皇的看着老夫人,面带绝望之色,“老夫人……好歹给奴婢一条活路罢……您若是让奴婢嫁人……那便是让奴婢去死……”
“你这丫头怎地满口胡话?”老夫人诧异道:“奴家好心为你打算,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你这般言语实在让人心寒。”
“老夫人……”黄丫头猛地挺直了身子,直愣愣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你可知晓,奴婢此番已经怀了两月的身孕了。”
老夫人一脸惊诧,口中不可置信道:“你这丫头怎地如此糊涂……竟做下了这等糊涂事儿……这好端端的竟然有了身子……”她看着黄丫头的肚子,手上的佛珠拨弄的飞快,口中了然道:“怪不得你不愿嫁人……”
老夫人吐出一口气,“那人是谁?可是咱们街坊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