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口中讨好道:“这黑天半夜的,姑子菩萨心肠,好歹留奴家对付一宿,奴家明日一早就走,绝不会耽误姑子念经拜佛。”
张媒婆说话间,伸手给那姑子递了一块儿银锭子,那提着灯笼的姑子,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瞧你这婆子也可怜巴巴的,你便随我进来吧。”那姑子把门开了一条缝隙,张媒婆进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这才进了门。
张媒婆随着那姑子进了庵堂,前院地方宽敞,院子中间矗立着大雄宝殿,东西各有偏殿,黑夜里也瞧不清楚。
她跟在那姑子身后,绕过大雄宝殿从东边儿的游廊,到了一处厢房,这厢房连着十数间。
那姑子在打头的那一间厢房停了下来,她悄然开了门,那厢房里头就有了光亮。
“此处原是我的住处,你便在此处对付一宿,明日鸡鸣之时,你便快些离开此处罢。”
张媒婆就着光亮,看向屋中,只见这厢房布置的极为素净,不过是床榻一张,案几一台,另有个锦缎荷花蒲团,边儿上又搁着个年代久远的木鱼。
这张媒婆瞧见屋中只有一张床榻,便与那姑子客套起来,谁知那姑子清净惯了,提着灯笼去了偏殿,于是这厢房里头便只有张媒婆一人。
张媒婆累了一天,躺在榻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她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打算休息片刻,而后再去找那大姑娘。
谁知她白日里太过疲乏,竟是沾上床榻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地觉得眼前大亮,她一恍神,赶忙起身。
眼前的厢房还是方才的厢房,身下的床榻也依旧是方才的床榻,唯一不同的是床榻前边儿立着一人,这人手上端着个油灯,那灯油就举在张媒婆的眼前。
“小郎君?”
“小爷让你进来找人,你倒是呼呼大睡起来?”小郎君举着油灯,压低了声音,口中极尽嘲讽之能,“你若是冲锋陷阵的步卒,到了战场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什么死呀活呀,这黑天半夜的,小郎君何必尽捡晦气的话说?”张媒婆被油灯晃的,瞧什么都是亮堂堂的。
“你若是再不起来,把那大姑娘找出来,小爷今日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晦气。”小郎君的声音冷飕飕的似是冬日里的夜风。
张媒婆此番困意全消,于是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口中嘟囔道:“奴家做媒婆这么久,倒还从未遇见过小郎君这般着急之人。”
“你这婆子懂什么?”小郎君继续嘲讽道:“就你这般模样,哪里懂得人间情爱,小爷瞧见那大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浑身发酥,那大姑娘便是小爷命里之人。”
“奴家瞧着小郎君在平康坊的时候,浑身上下酥麻的就跟没有骨头一般。小郎君的命中之人还真是多,这长安城的小娘子,只怕一大半都是小郎君的命中之人。”张媒婆下了床榻,又扯了扯衣襟,口中针锋相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