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盯着镜中人,镜中人眉间生着痦子,原本挤着痦子的大包,已经消肿许多,此番变成了跟痦子大小差不多的形状,如此大包痦子大包,整齐排列在眉头,旁人都是抬头见喜,唯有他抬头瞧见两个大包外加一个痦子。
痦子略微有些红,云郎的一颗心跌入了谷底,虽是盛夏的天,他却觉得周身一阵阵的发冷。
眉头的痦子外加大包似是有了生命一般,一下一下的暗自跳动着,云郎想到那郎中的话,于是眉头的痦子跳动的愈发厉害了。
其实外厢阳光热烈,石娘把衣裳晾晒在后院的麻绳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麻绳上的衣裳就干了半截。石娘复又坐在树下,手上拿着个绣棚,低头绣着。
前院穿云依旧低声回话,“有天夜里,我就躲在杏林堂的房顶上,先前那屋子里头还是黑漆漆的,后来不知何时,那杏林堂的灯竟然自己亮了。竟是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我掀了瓦片看下去,只见着那柜台上搁着个油灯,那油灯里的油还是满的。”穿云的声音有些幽远,似是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油灯亮的时候是什么时辰?”宋如是问道。
“我也不知晓,不过当时正是正月十五,屋顶上有明亮的月光,想来已是后半夜。”穿云回想道。
“那油灯莫不是突然亮了不成?”宋如是问道。
“我在那屋顶上守到半夜,先前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后来还是打更的鼓槌落在地上,我起身去瞧,见那打更的逃也似的跑了,竟是连鼓槌也没来得及捡。”
“我这才发现咱们的杏林堂竟然有了光亮,接着就瞧见了那盛满了油的油灯。”穿云仔细回想道。
宋如是沉默了下来,她站在树底下,脚下的青石板上有斑驳的阳光,有的落在她的石榴裙上,愈发成就了石榴裙的红,而落在青石板上的阳光就成了另外一种颜色,略微厚重的青。
“咱们的铺子自打有了这传言,连带着隔壁的铺子也没有了生意,所以那几户铺子俱是没有人的。”穿云瞧着宋如是不出声,于是便又继续说道。
“当时是几更天?”宋如是总算开了口。
“那打更的丢了鼓槌,倒也并没有听到他打更的声音。”穿云回应道。
“那绸缎庄如何?”宋如是突然问起了绸缎庄。
“绸缎庄的生意倒是不错。”穿云神情略微松快了一些,“那郝掌柜也是个能干的,先前小娘子方才出生的时候,他还特意过来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给小娘子添福添财。”
“郝掌柜有心了。”宋如是的思绪又回到了那杏林堂中,她蓦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口中问道:“那郎中呢?奴家总觉得郎中近日有些郁郁寡欢,可是因为此事?”
“娘子有所不知。”穿云突然叹了一口气,口中方才说道:“郎中医术高超,奈何玉兖的流言越传越广。”
“不知怎地传到最后,又牵扯到了郎中身上,有个婆子还上门指认,说是亲眼瞧见郎中在夜半三更的时候,索了个小姑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