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阿七眼睛一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齐平略显意外:“恩,听你的话,昨晚出去躲了一宿。”
阿七绽放笑容:“你运气好,不用躲了。”
“为什么?”齐平故作茫然,打开了院门。
阿七跟着他走进院子,眉飞色舞地将听来的八卦说了下,末了道:
“那几个泼皮没想到胆子那么大,这下好了,黑蛇帮要乱了,没人会在意你了。”
齐平笑了笑:“那的确是好运气。”
阿七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都帮你了,那认字的事……”
齐平觉得有趣,说:“这可不大够,我运气这么好,就算你昨天什么都没说,也不会出事。既然没承你的情,也没道理回报。”
阿七无言以对,沮丧地垂下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转身,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齐平慢悠悠的声音:
“不过……你若帮我收拾下屋子,就教你。”
阿七驻足,豁然转身:“一言为定!”
接着,仿佛怕他反悔一样,飞奔进入房间里打扫起来。
齐平笑了笑,将昨天买的一只躺椅搬了出来,放在大树下,整个人躺在椅中,微微闭目,好似在养神。
房屋久未租出,灰尘不少,齐平昨天只是简单收拾了下。
阿七进进出出,忙了好一阵,把屋子里里外外扫净,甚至还用抹布擦了个遍,这才拎着脏兮兮的水桶走出来。
这年头,贫民窟的孩子想读书,太难了,他交不起束脩,能干一些活换来认字机会,简直不要太划算。
“你……呃,先生?我打扫好了?”
阿七撸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地说。
既然要学本事,就要改个称呼,这是哪怕在铁匠铺烧炉的学徒也知道的道理。
然而躺椅中的齐平仿佛睡着了,阿七想了想,也干脆坐在了房檐下,无聊地望着齐平的脸庞,静静等待。
太阳升高了,老树新嫩的枝叶在齐平脸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
阿七将眼前的书生,与自己见过的读书人做着比较,不知为何,总觉得齐平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
但具体不同在哪,又说不上来。
是了,好似是宠辱不惊,昨日给那些泼皮堵门的时候,没有恐惧,今日得知对方死了,虽然也有惊讶,但情绪终究是淡了些……
就好似是为了配合他,才故作惊讶一般,这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静气”么?
阿七想着,有些恍惚。
然后他注意到了这位“先生”的另一个特意处,呼吸声不似寻常人,长短不一,节奏散乱中带着莫名的韵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阿七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并不大舒服,但不知为何,心头蓦然生出宁静意味来。
“最后一轮,呼吸迟了。”
阿七蓦然回神,自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他有些吃惊地看向躺椅中的先生:
“您……”
齐平已经睁开了双眼,眸中有黑色漩涡收缩:
“简单的静心窍门罢了,平素可以多练练,莫要与外人道。”
阿七下意识点头:“是。”
齐平双眼恢复如常,解除了“催眠”,拿起书本,说道:
“想学什么字?”
……
直到临近正午,男孩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树影斑驳中,齐平躺在竹椅中,凝神不语。
“他说的不错,你运气确实很好,这都能给你捡到个苗子。”
空气荡开波纹,古朴小镜翻转,一代院长盘坐在镜中,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上有修行资质的人很少,一代都没料到,这都能撞上一个,虽然第一次冥想是在齐平神识引导下进行的,但速度也很快了。
齐平笑了笑,他没有解释什么,其实当初风寒病那次,他就注意到了男孩精神格外饱满,只是当时初入神通,神识感触不深。
“我记得在书院藏书里看过,说您当年创建书院之初,也是选了许多贫苦子弟。”齐平说道。
一代叹息一声:“是啊,现在书院弟子什么出身?”
“都挺富贵的。”
“哦……不说这个了,今晚还去嫖?”
“……”齐平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说:“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
……
正午,太阳最炽烈的时候,当金色的阳光照亮内城宽敞的青石板路。
镇抚司后衙,穿着肥大锦衣,戴乌纱,肥胖臃肿的朱温起身,迈步出了衙门,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回府。”他说。
车夫应声,甩动鞭子,马车辚辚,朝同在内城的“朱府”行去。
与吃住在衙门的杜元春不同,朱温是个更喜欢享受的,做副都御史时候还收敛些,如今,景帝登基,便不装了。
每日正午,更会回府用饭,休息几个时辰,才会再回衙门,几成惯例。
就连路线,都是固定的。
当马车穿过一条繁华街道,拐入富人区时,突然,马车的车帘无来由晃动了下。
车夫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也未听到特殊声响。
然而车厢内,闭目养神的朱温却猛地撑开双眼,汗毛倒竖,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惊恐道:“是你!”
旋即,发疯了一样拍打车厢,大喊大叫。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这种蠢事,放心,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齐平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边,眼眸中有漆黑漩涡卷动:
“现在,我问,你答。”
……
过了一阵,当马车停在“朱府”大门口,车夫熟稔地停车,守在府邸门口的家丁也躬身迎接过来:“老爷,您回来了。”
没有动静。
家丁愣了下,有些疑惑,车夫说道:“许是老爷睡着了?”
另外一名家丁突然不安,抽动鼻翼,嗅到了一股咸腥味道,他蹲下身体,突然惊愕道:
“地上怎么有血?!”
几人这才看到,马车下的地板上,滴落着斑斑血迹,一路延伸向道路尽头。
一人掀开车帘,继而脸色苍白如纸,车厢内,穿锦衣的朱温张着嘴,眼神惊恐,整个人靠在车厢里侧,脖颈上一条红线清晰可辨。
鲜血沿着手臂,指尖,滑落。
人已气绝多时。
而在胸膛上,赫然写着一个狰狞的血字:
“仇”
“啊!来人啊……”很快,凄厉的惊呼声打破了朱府的宁静。
时隔一年,“血仇案”,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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