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雪下得真大。
瑰丽的六角花瓣,如同烟一样轻,玉一样润,云一样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亲吻着久别的大地。
果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玲珑而剔透,孩童们见了这许久不见的大雪,心中定是兴奋万分,各个都不舍得呆在屋内,于是便纷纷叫着嚷着跑出门外,打雪仗,堆雪人,兴致勃勃地享受着这冬日里面特有的乐趣。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便是他,年仅十岁的他。
他不知道跟着一大堆伙伴们打打闹闹地玩雪是什么滋味,他亦没有机会体验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儿轻而易举便可以体验到的快乐。
他只知道,在今晚晚膳之前,他若是再卖不出手中的货物的话,他便有可能要失去成为“玉茗”商号下一任继承人的资格。
商场上的竞争,从来都是异常激烈和残酷。时代经商的东方家的祖先们,更是深谙此道。因此,世世代代以来,每一任“玉茗”商号的继承人,从八岁开始,便要面对重重的严峻考验,学会独自经商,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事业。
世人多是认为“玉茗”商号的名声响遍大江南北,富可敌国,东方家内定然满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子子孙孙,都可大受其荫蔽,而用不着心神劳苦。
可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若是坐吃山空,不思进取,“玉茗”商号迟早会倒下。谁也不会知道,要成为“玉茗”商号的当家,该要从小就付出多大的努力?
若是“玉茗”的继承人并没有这个能力通过东方家多位老前辈的考验的话,那“玉茗”商号的当家为了能使“玉茗”商号持久不衰,也只得忍痛割爱,放弃嫡长子,让经得起考验的子侄来继承“玉茗”。
他已经经过了整整两年的磨练,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他通过了这一次的考验,那么从今往后,他身为“玉茗”商号现任当家东方梓泽的嫡长子,便可堂堂正正在东方梓泽离任之后,当上“玉茗”商号新一任的当家。
若是过不了,这件事情……那就很悬了。
只是,这次的考验,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过困难了些,那便是——在这大冬天的,向街上的行人兜售叫卖夏日里头穿的轻薄丝履和天热时才用的折扇。
谁在冬天里面会用上丝履和折扇?
这不是疯了么?
这样的任务……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小小东方世淮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无可奈何望着满是积雪的地面上,只剩下几个匆匆赶过的脚印子,守着自个儿设在大街上、至今一样物件也没有卖出去的摊子,悄悄地叹了口气。
“你们不要打她,这蝴蝶簪子……我给你们便是了!”几步开外,一个粉雕玉琢、年龄大约是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和跟着她的那个瘦瘦的小丫鬟,正要经过路口时,便被这街上常常游手好闲、欺行霸市的一群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给团团地围住。
那小女孩身上穿着的都是他们“玉茗”商号卖出去的粉红丝锻,黑而软的发丝在脑后盘了一个简洁的发髻,斜斜地插了只漂亮精致的银质蝴蝶簪子,一看便知其家中非富即贵。
那帮少年不怀好意地逐渐逼近,那小女孩身旁的小丫鬟,则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即将扑上来实施抢劫的人群。
而那小女孩却在此时,伸手拔下插在脑后发髻上的那只既精致又贵重的蝴蝶发簪,拉了拉那丫鬟的袖子,柔柔地对那帮少年说道。“喏,我们只有这么多了,要就拿去吧,不要伤害我们,好吗?”
“一只蝴蝶簪子哪里够我们这么多兄弟们分?兄弟们上,咱们就先扒了这小丫头的一身新衣裳,然后再绑了她去,让她父母拿着银两来赎人,好不好?”一个少年率先起哄道,一时多人响应起来。
正当那一帮少年凶神恶煞地伸手就要抓住那可爱的小女孩之时,东方世淮算不上高大的身躯,硬是插在了那小女孩与这帮无赖少年中间,如鸟儿一般地伸开双臂,替那小女孩挡住了就要落在她身上的拳头。
“以大欺小,你们不觉得羞愧么?”十岁的东方世淮无畏地望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这帮无赖少年,挡在那小女孩跟前,大义凛然地问道。
“只不过是个小货贩子,大冬天里头还卖扇子,简直就一个白痴!”一个痞子模样的少年坏笑道,“你这臭小子,还想替这小妞出头?看咱兄弟们不揍你!”
东方世淮脸一沉,一时也没有说话。师父昨天才教了他“御剑飞仙”的第二重,不知道是否好用?
想归想,雨点般的拳头已经向他砸下,脸上毫无预警地挨了两下之后,东方世淮不得不举手反击,谁知才刚刚回击了几下,几个无赖少年便已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呜哇直叫。
东方世淮见那帮无赖少年被他轻轻一打,便已全数倒地,他也没有再耍威风般的乘胜追击。他转头,看见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那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于是便支支吾吾地安慰道:“没事了,你……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