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位于北平郡和涿郡之间,是罗艺和郭绚的缓冲地带,这里大部分县城都没有驻军,只是在北方卢龙塞一带有两千罗艺派出的驻军,防范契丹军队南侵。
罗艺的军队早已经进入了渔阳郡,目前驻扎在郡治无终县场外,事实上,从郭绚率军南下,罗艺便开始行动了,他派大将史大奈率五千军进驻渔阳郡,关注涿郡的一举一动,当儿子罗成率军返回后,罗艺得知郭绚已死,他立刻又亲自率五千军赶赴无终县,与史大奈的军队汇兵一处。
但正如张铉的担忧,罗艺在关键时刻却踌躇不前了,尤其当他知道三万渤海军出现时,他心中忧虑更深,他已经意识到高烈是要攻下涿郡建立王朝,如果自己夺取蓟县,会有什么后果?
五年前,罗艺还在担任北平军使时便亲自写了一份效忠书,并摁下自己指印,为此他得到渤海会支持,不仅许诺他为北平王,还给了他一万两黄金及五千顷良田,甚至他还迎娶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为妾,使他享尽齐人之福。
但罗艺得到的最大好处,便是渤海会在朝廷活动,使他最终被升为幽州副都督,距离幽州都督只有一步之遥。
好处得尽,但那份效忠书却成了罗艺的勒脖绳,使他几年来一直暗中替渤海会做事,不敢有半点违抗,现在,那份效忠书更成了罗艺最大的心病。
县城城头上,罗艺手握战剑凝视着西方蓟县方向,思潮起伏,心绪难宁,他想到儿子杀了高元翼,高烈岂会饶过自己。
这时,张公瑾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大帅下不了决心吗?”
罗艺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万军队,而高烈有三万军队,我怎么是他的对手?”
张公瑾知道这只是罗艺的借口,如果抢先进了城,一万军队完全可以守住蓟县,何况蓟县还有数千守军,罗艺其实是害怕高烈,应该是他有把柄捏在高烈手中。
张公瑾又劝道:“大帅其实也不用太担心,首先大帅的妻儿并不在高烈手中,其次大帅据城而守,保住幽州,就算别处有不利影响,但这个大功足以抵消一切,天子褒奖大帅还来不及,绝不会惩罚大帅。”
“那是你不了解天子!”
罗艺长长叹了口气,“来护儿是我的推荐人,看看他的下场,那么大的功劳天子褒奖了吗?回洛阳就被下狱,还有杨义臣,活生生的教训,这就是天子的为人,你纵有一千个天大的功劳,但只要有一个不对,他就会记住,然后找机会干掉你,就算他褒奖我守住幽州,但迟早有一天,我还是会死在乱臣贼子的罪名上。”
“那大帅就拥兵自立,虽为隋臣,却绝不上朝,不离开幽州一步,军队也不交出去,牢牢掌握在手中,天子就拿大帅没有办法,反而会一直好言安抚,毕竟大帅是隋臣,他不敢翻脸,怕一翻脸大帅就把幽州交给渤海会。”
罗艺眼睛一亮,他还真没有这样想过,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他连忙摆摆手,“先生不急,让我考虑一下,我或许可以接受这个方案。”
这个方案张公瑾想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但现在罗艺优柔寡断,丧失良机,张公瑾便再也忍不住了。
张公瑾知道罗艺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便拱拱手,转身向城下走去。
但他刚走到城下,只见罗成疾奔而来,脸上颇为焦急,张公瑾便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罗成急道:“刚刚得到温将军的鹰信,高烈军队已经沿永济渠进入涿郡了,距离蓟县已不足百里。”
这个消息也让张公瑾大吃一惊,他转身又向城上快步走去,罗成也跟在他身后。
“大帅,形势危急!”张公瑾老远便喊道。
“怎么回事?”罗艺转身问道。
“公子刚刚接到温将军的鹰信,高烈率大军杀入涿郡,距离蓟县已不足百里。”
罗艺也吃了一惊,“怎么来得如此迅速?”
张公瑾心中苦笑,哪里是对方来得迅速,而是罗艺优柔寡断,在渔阳郡耽误了三天时间,白白丧失了良机。
但这话张公瑾却不能说,罗艺从不会把责任放在自己身上,不等张公瑾开口,罗成在一旁急道:“父亲,我们要立刻进兵蓟县,不能再犹豫了。”
罗艺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这孽障闯下大祸!”
他的潜台词就是,罗成若不杀死高元翼,高烈就不会进兵涿郡,而是会把涿郡交给他罗艺。
罗成心里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眉毛一挑,“父亲,高烈分明是要占据涿郡建立王朝,绝不是因为什么杀子之仇,再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给我闭嘴!”
罗艺气得脸色铁青,拔剑指着罗成,“给我滚回北平郡去,这里不需要你多事,快滚!”
罗成气得一跺脚,转身便向城下跑去,他真不想呆下去了,回北平郡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望着儿子身影消失,罗艺重重哼了一声,“我把这个孽障宠坏了。”
“大帅,现在形势危急,公子之事暂时放一放吧!”张公瑾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