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蜡祠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察觉到他的目光,万城回过头抿出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来:“如何?”
蜡祠收回视线:“没什么,和你打交道以前,以为你会是个很麻烦的人。”
“这倒是多虑了。”不待蜡祠再说什么,万城便直接点出了他的顾虑,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是很平和,“我和郎希的最终目标并不一致,但郎希目前是我的最优选择,我不在乎血族多一点还是茹素者多一点,我要这些存在下去,为此,我可以为郎希完成他想做的事。”
蜡祠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末了没头没尾道了句:“让这个实验体多撑几天,我联系郎希,他可能有兴趣过来看......”声音戛然而止,蜡祠倏尔转头望向走廊的窗外,一抹血色刷然浮现于他瞳孔中心,如鲜血滴入水中,瞬间晕开,万城望见他的血瞳,神色微动,随之朝窗外望去:“怎么了?”
蜡祠没有应声,顿了顿,他转回视线道了句:“没什么,是我弄错了。”
姜川轻出口气,猫着腰朝一旁的灌木丛挪了几步,待起伏的地势能够完全掩护自己时才堪堪直起了身体,他转头望向灌木丛中躲着的姜清桐,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似乎就是郎希身边的人,顾峋给我看过照片,人很机敏,不好下手。”
姜清桐沉默了两秒:“这不是下手的问题,不能近身,我们没有任何情报,且不说茹素者关押位置,我们甚至都拿不准对方有几个人。”
姜川听出了姜清桐话里的意思,心下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道:“那依你看......”
“现在明显不能着急动手,我们得一边联系韩长旻他们,一边在他们赶来之前想办法获得尽可能多的情报,”姜清桐示意了一下建筑物的方向,“总有不靠近也能获得情报的方法,血液是血族生存所需的必要而不充分条件,他们要吃饭喝水,就得有资源的输入。”
学渣姜川细细揣摩了一下学霸姜清桐口中的“必要而不充分条件”,半慢拍地反应过来,心说哦,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轻嘶一声:“说得对,青头山的地势咱们刚才过来也看到了,进山的路好走的就这么一条,咱们如果在进山路口那里找个地方蹲点,应该能等到他们补给的时候,运气好的话,顺藤摸瓜找到补给的地方,弄清楚时间跨度和补给量,应该可以粗略推算一下。”
“哪怕是完全没办法下手的最坏状况,”姜清桐接着道,“也总能根据他们人的行动路线得到些消息,怎样都比现在的情况好。”
“妥,我先联系长旻。”
“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这两天就动身。”郎希扬了扬嘴角,不甚在意地笑笑,“左右我也没其他事可做,早早地去,免得去晚了白跑一趟。”
“嗯,到时候联系你。”
挂了电话,郎希随手搁下手机,转身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下,他抬手将额前散落的头发朝后拢去,将稍稍及肩的中长发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郎希后倾身体半躺在藤椅上,转眼拿起了窗台上的平板,弹出的信息框是蜡祠发来的实验体信息,他点开来向下翻着,李英飞,男,23岁,他微眯双眸望着屏幕里白净稚气的脸——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的人,朝下翻了几页,郎希兴致寡淡地将平板放了回去,他对这个人本身丝毫不感兴趣,他在他眼中的定位就只是第二个活下来的实验体。郎希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第一个是顾峋。
他十六岁遇见顾峋,十九岁父亲去世开始着手这些事,二十一岁第一次和那个人合作,二十二岁拿到了那个人交给他的第一版Buck。
顾峋是第一个被他注射Buck的人,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药并不完善并且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当时失控的顾峋挣开束缚跑了出去,七个小时之后,第二天凌晨一点钟,郎希在一百六十公里外的小镇找到了他。
万籁俱寂的深夜,郎希立在明亮的街灯下,遍体鳞伤的顾峋躲在公路旁阴影重重的灌木中,躲在十字路口摄像器拍不到的死角,他双目通红,于一片黑暗中透过叶隙,灼灼地逼视着郎希,四目相对,郎希被他眼中的光生生逼退了半步。
茹素者对血族原本胜算并不高,但Buck中多多少少有引起亢奋的成分,郎希望着他的血瞳,恍然间生出股错觉来,如果这个时候顾峋冲出来,完全有可能杀掉他。
郎希立在灯光下,顾峋蹲在黑暗中,僵持两秒,顾峋转头奔向更深的黑暗。
那是他们第一次以敌人的身份相视。
郎希扶额轻笑一声,说来讽刺,一直以来都是顾峋和制裁者家族在四处追捕他,然而此前几乎每次相见,东躲西藏的都是顾峋,他想方设法掩饰着自己的血瞳和獠牙,其实他原本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大可以杀了他们,但是他背弃了他的獠牙和利爪,所以它们在他面前便也失去了效用和价值。
郎希转眼垂目望着窗外,顾峋是个很纯粹的人,他欣赏他的灵魂,这样的人不应该像条被驯服的狗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