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暮色降临时,还会有诸多鲸跟随在巨人身旁,似乎将这位巨人当成了它们的王。
望着跟随的鲸群,慕师靖时常会发出慨叹,譬如此刻,她望着卿卿我我的小禾与林守溪,感慨道:“真想把这对狗男女扔下去喂鱼。”
当然,浪漫往往是大海的假象,在第四天的时候,大海再度露出了它狰狞恐怖的面容。
直径不知多少里的飓风在海面上形成,它卷裹着浩瀚的云浪,于冰洋上袭来,摧枯拉朽,威力深不可测。
甫一接近,外罩在慕师靖身上的衣袍顷刻被风扯去,卷到了天上。
她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重量,若非林守溪抓紧了她的手臂,她恐怕早已被风卷走。
风暴呼啸,巨浪立起。
巨人朝着风暴走去,似乎没有顾及身上少年少女的死活。
……
红发神女从海水中一头扎出,她望着风平浪静的熟悉海面,眼眸中却露出了震惑之色。
“怎么……怎么还是在这里?”司暮雪不解。
几天前,她下定决心,要回到那个世界,与亲姐姐司暮烟了结一切。
如今死城已毁,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只剩一条——东海龙宫。
但诡异的事发生了。
她一如既往地进入东海龙宫之底的封印之井,可当她从井口出来时,眼前所见的却依旧是东海龙宫。她尝试了十多次,可无论她采取怎样的办法,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
——龙宫封印不知被谁篡改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径被掐断了!
是有人想阻止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吗……
司暮雪困惑不解。
她没有继续做无意义的尝试,而是开始思考其他对策。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只有这条么……
司暮雪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有一个神秘之境,她始终没有去过——厄城之底!
司暮雪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身负重伤,九尾只余一尾的少女了,以她如今的实力,足以自由出入厄城,当初为了夺得不朽道果,她甚至直接杀掉了厄城青铜门的守门铜环兽。
第一次去厄城时,守门兽曾告诉过她,厄城直通地心,藏着这个世界最大的隐秘。
是该去看看了。
司暮雪再度踏上了北行之路。
三天之后,她抵达了厄城。
司暮雪站在残宫雪殿之巅,俯瞰这座荒诞古老的城池,九尾飘摇似灯火。
死城一战之后,天道彻底崩塌,厄城显得尤为荒凉。
司暮雪从中走过。
九尾尽开后,埋葬在冰雪中的邪灵们早已不是她的对手,她畅通无阻地越过古城,来到了那扇青铜大门之前。
聒噪的守门人已成破铜烂铁。
司暮雪推开了这扇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门。
青铜门发出沉重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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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黑暗压了上来。
世界最大的秘密藏于其中,唾手可得。
司暮雪反而生出了一抹犹豫,许久之后,她才深吸口气,抬起玉足,走了进去。
她原本以为,这里会有恐怖的镇守之兽或诡异的机关,但里面什么也没有,那只是一条甬道,甬道唯一的特点也只是长。
它很长很长。
长到让人相信,无底洞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司暮雪在甬道中下坠。
下坠的第一天,司暮雪觉得无聊,下坠的第二天,司暮雪开始后悔,下坠的第三天,司暮雪发现,后悔也没有用,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爬回去了,她只能继续下坠,在永无止境的甬道中下坠,不确定何时会抵达终点。
这种下坠像极了人的一生。
这样的甬道根本不可能是人为修筑的,它更像是某种神话生物钻出来的。
抵达甬道底部时,已不知过了多少天。
强如司暮雪也感到了饥渴。
过去,从没有人真正抵达过地心,但世界上有许多关于地心模样的猜想。
除了地狱的传闻之外,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地心是一个巨大的熔岩球体,终日喷薄岩浆,压力极大,那一座又一座的火山就是佐证。
但今日,真正见到了地心真容的司暮雪知道,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
她的眼前,是无数紧密挤压在一起的乳白色条状物,它们一同聚成了一颗球,一颗硕大无朋的球,它像是某种生物的胚胎,也像是一只埋葬地底的腐烂之瞳,但都不是的,司暮雪知道,这是大脑,它的表层是一层灰质,包裹着神经与核团的髓质藏在这颗大脑的深处!
这个星球的中心,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大脑!
大脑正在思考。
……
“这么大的风暴真的是人类可以抗衡吗?林守溪,这怎么办啊……”
慕师靖张了张口,声音含糊不清,檀口因灌满狂风而生疼。
小禾同样望向林守溪,神色焦急。
海面上的风暴远比陆地上的更为凶猛,而这场风暴,更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别怕,我有办法。”林守溪神色镇定。
“你有什么办法啊,你该不会是要把自己献祭给风暴之神平息大海的怒火吧?可是按照一般的民间故事,这种邪神只收女孩子啊。”慕师靖心急如焚地问。
“嗯,那就把你献祭了。”林守溪说。
“你……”
慕师靖还要发作,林守溪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揽到了胸口,慕师靖紧紧趴在他的胸上,被风压得动弹不得。
林守溪一边用剑经法则与风暴制衡着,一边祭出了九明圣王的金焰。
金焰的本质是光,所以它并不受风暴的影响,直接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金色巨轮。
金焰无法驱散风暴,但可以改变巨人的行迹。
果然,一只木讷向前的巨人看到金轮之后神色立刻变了,祂加速向前,想要追上这轮金日。
林守溪以真气驾驭着这轮金日,让它调转方向,朝向偏离风暴的位置。
巨人也调转身形,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这一幕令小禾回忆起了童年。
小时候她抓到过一头驴,为了驯服那头驴当自己的坐骑,她就在它面前挂了根胡萝卜让它去追,于是,那头犟驴为了追永远也追不到的胡萝卜撒腿跑了起来。
这轮太阳对于巨人而言,就是驴的胡萝卜。
祂朝着金日狂奔,顶天立地的身躯撕开了狂风与巨浪,朝着与风暴中心相切的方向跑去。
“竟然还能这样……”慕师靖惊叹。
“我聪明么?”林守溪问。
慕师靖瞥了瞥嘴,说:“这巨人可真笨啊。”
林守溪拎起慕师靖黑裙的后领,将她扔给了小禾。
小禾一把将黑裙少女抱住。
“你干嘛呀?”慕师靖咬唇,冷冷道:“你可真小气。”
林守溪看了小禾一眼,说:“执行家法。”
小禾一怔,旋即莞尔:“谨遵夫君之命哦。”
“家法?什么家法呀?哎,放开我……”慕师靖慌了神,不断挣扎。
小禾铁面无私,秉公执法。
巨人狂奔着冲出了风暴。
林守溪身躯一轻。
可他眼眸中的凝重之色却半点未褪。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这场风暴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