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近日深闭宫中都在做什么?”少主又问。
“刺绣。”殿下回答。
“刺绣?”
少主甚至觉得这个词有点陌生,这是古文明残留的痕迹之一,据说另一个人类世界的女子有的还在热衷于这种无聊把戏。
没想到她竟将精神寄托到这样无聊的事上。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吃亏了……算了,等拿到玄王血髓之后,抛弃她好了。
但很快,少主就没有这个念头了。
走入内殿时,少女脱下了罩身的黑袍,软绵绵的粉色裙摆与她的容颜一同摇曳了出来。
过去,有传言说,大雪王宫的殿主是真国第一美人,容貌堪比大术师仙邀。
现在,少女就在他眼前,粉色裙摆,人畜无害,绵软可爱之中又透着魅惑众生的美,这位魂宫的少主不知道这是不是龙主之血鬼斧神工的雕塑,但他确信,这就是真国最美的少女。
这一刻,他甚至忘了玄王血髓,只是迫切地想要得到她!
“若有一天,我不是大雪王宫的宫主殿下了,你还会保护我吗?”殿下娇滴滴地问。
“我会永远保护殿下。”少主痴迷地说。
“要信守承诺哦。”
殿下甜美地笑了笑,低下头,忸怩地犹豫着什么,接着才轻视说:“那继续跟我进来吧。”
“去哪里?”
“我的寝宫。”殿下眨了眨眼。
少主意乱神秘间,隐约想起了一件事,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殿下名动真国,却没人知其真名。
“这个不重要的。”殿下说。
“不重要?”
“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少女害羞地笑了笑,说:“我先带你看一看我的刺绣作品吧。”
少主不是能欣赏刺绣的人,但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欣然接受。
殿下带他进入闺房。
“看好了哦。”
帘幕落下,她展示了她的作品。
少主的脸色却一下变了。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池水,池水里面,无数丑陋的,不像自然造物的邪灵扭动着强劲有力的身躯,它们肢体肿大,眼球浑圆,密密麻麻纠缠的身躯仿佛交媾的蛇群,而它们的断肢之处,赫然有缝补的痕迹,但那不是针线,更像是一种类似于灵根的法则力量。
这是什么诡异的力量。
而水池边缘,还有几个不知浸泡了多久,臃肿苍白的肉球,它们的骨头、四肢、五官尽数挤压在一起,仿佛是将肉剁碎之后重新压实,紧致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那是什么……”少主下意识地问。
“那是之前妄图来躲玄王血髓的人哦,嘻嘻……你这笨蛋,你不会觉得,你是一个月来第一个来大雪王宫碰运气的人吧?”殿下甜美的笑意丝毫不减。
少主毛骨悚然。
他想起来了,最近的确有人离奇失踪,但无论是走火入魔还是死于非命,在真国都太过常见,少主并未放在心上。
今天,他终于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怎么样,喜欢我的刺绣作品吗?当然,这些都是小试牛刀之作,将来……将来呀,我会绣一幅真正伟大的作品出来的哦。”少女说。
“什么?”他下意识问。
“死人不需要知道。”少主说。
哪怕知道上当,心中惊悚,少主依旧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血之灵根发动。
真国不同于神山,在这里,每个人都拥有着灵根,这些灵根千奇百怪,或相互克制,或相辅相成,人修仙的过程,也是在将灵根修炼强壮的过程,当把灵根真正修成至高无上的法则之一,大灵乾树将会赐予其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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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个世界,灵根的修炼是重中之重,远远超过了体魄、神识、兵器等内在与外物。
除去所有的传说灵根外,这位魂宫少主的血之灵根是排名第七的灵根,堪称得天独厚。
魂宫少主五指绽如鲜花。
方圆数丈内的血都被无条件第调动,它们在命令之下变成冰锤,要将主人的身躯刺破。
但他出手太慢了。
在他出手之前,殿下已发动了她的灵根。
“我说过,我擅长刺绣哦,这些是我的作品,你也是。”
殿下柔美一笑,手指轻描淡写地划过虚空,口中念出三个字:“形——神——合!”
一瞬间。
殿下手指划过之处一切间隙都刹那弥合空气向内挤压世界像是腻在一起的浆液哪怕是记录这一切的文字也被短暂地烙印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少主做不出一丁点反应。
风从地狱吹来,吹进他空洞的眼睛里。
不,他已没有了眼睛,在五官挤在一起的瞬间,他的眼睛就与血肉就紧紧黏腻在一起,不分彼此。
殿下将他与其他几具臃肿的尸体摆在一起,打量着少主鲜血在肉身上的包浆,心满意足地说:“不愧是血之灵根的拥有者呀,真漂亮呢。”
大雪王宫之下。
所有的羽人齐齐立在树梢上,他们的神情复归平常,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此时他们汇聚在一起,是在吹弄一种特殊的短笛,短笛的乐声如此哀伤,为人送葬再合适不过。
雪花飞扬。
殿下坐在覆雪的屋脊上,遥望远方,口中哼唱着动人的歌谣,粉色的裙摆一滴血也没有沾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可爱。
“殿下又在想拔灵时的事了吗?”羽人盘旋着落到她的身边。
“嗯……”
这是她唯一念念不忘的事。
大灵乾树的预兆里,唤醒彼岸之王的仪式需要四位旧日时的尊者,其中三位尊者的遗骸残留在冰脉魔窟之中,已被陆续找到,最后一具鱼龙王骸则在九天之上的神墓里,为了抵达那座神墓,取回鱼龙王骸的精魄,她特意修炼了另一个世界的功法,飞升入神墓之中。
可那天出了意外。
她遇到了另一位破境飞升者。
她本想顺势杀了对方,可她低估了对方的强大。
那一战里,她用尽手段也未能取胜,最后时间紧迫,她只好放弃,将那具王骸拱手让人,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一具旧日时代的剑鳍海蟒。
此事令她耿耿于怀。
神墓之中,她虽无法使用她最强大的手段——弥合灵根,但她的杀人武技同样出类拔萃,她从没想过,最纯粹的搏杀里,有人能胜过她。
这是她所有失败中唯一真实的一次。
“我会赢回来的。”
殿下摇晃着双腿,说:“纸婆婆对我说过,我有一位宿命之敌,我们相隔遥远,但会不可避免地相逢。”
“殿下……”羽人欲言又止。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们再去散播点消息,多骗点人过来,凶冥血煞阵的确是好用的阵法,就是太耗人了……还差至少十个呢。”殿下微微失望。
她没能得到鱼龙王骸,只能操控剑鳍海蟒,唤醒彼岸之王的仪式不容有失,她必须得到更高的境界,弥补剑鳍海蟒的不足,确保这次召唤仪式万无一失。
“唯有巨人王才能打开永暗的死灵雪原,若是错过,就要再等千年,我可不想成为罪人。”殿下幽幽道:“真国与灰墓之君的恩怨,就在这千年终结吧。”
羽人并不关心灰墓之君。
这样的大事不是他这样的小角色该关心的。
相比灰墓之君,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魂宫的少主说,成夫人又怀有身孕了……”
“不可能!”殿下斩钉截铁地否认,说:“或许又有夫人怀孕了,但绝不可能是成夫人。”
“殿下为何这么肯定?”羽人惊讶。
“成夫人是我的母亲,我当年出生的时候,发现我的降生给母亲的身体留下了一个可怕的伤口,于是,我第一次使用了弥合灵根,帮母亲合上了那个伤口。”殿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歉意:“弥合灵根不可逆,成夫人不会再有儿女了。”
这是极大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她的某位拥有断之灵根的哥哥,出生时亲手剪掉了自己的脐带。
殿下伸了个懒腰,在雪殿上缓缓立起。
风从远处漫来,掠过她的发间。
她的长发竟奇迹般变成了银色。
这是她原本的发色,但是太冷,不方便她诱捕猎物,所以她并不喜欢。
粉色才是她最爱的颜色。
“好了,静待召王仪式开始吧,仪式之后,未能追逐到太阳的巨人王会带着它的宿命重新归来。”
殿下闭上了左眼,伸出手指平指向远方,那是太阳落山的方向,也是冰海的另一边,“祂会从那里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