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虽没怎么反抗,但毕竟境界高,慕师靖未能讨到多少便宜,她想将火力转向楚映婵,却见楚映婵抚正了椅子,正端庄地坐着,气质极静,她无辜地笑了笑,略带歉意地对慕师靖施了一礼。
慕师靖明知道她是坏仙子,可这极静的气质却像是另一种防御,她与楚映婵本就不算太熟悉,自不可能像小禾一样,互相搂抱着在地上滚打,她有些不好意思动手,只是哼了一声,表示并不原谅她。
“慕姐姐别生气了。”小禾掸了掸裙子,从后面搂住她,说。
“你下次要再敢这样,我就……”
慕师靖紧咬红唇,不知如何威胁,片刻后才伸出一截纤长玉指,轻轻弯曲:“你再敢这样,我就将你夫君勾走。”
小禾听了,却是抿唇忍笑,也不点破他们亲生姐弟的关系,只说:“慕姐姐自便咯。”
“你……”
慕师靖又羞又恼,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回仙楼冷静去了。
小禾也没去追,而是走到林守溪身边,双臂抱胸,夸奖道:“林公子演得蛮像的嘛。”
林守溪微笑点头,背心却是一阵冷汗。
若非小禾今日施展,林守溪险些要忘记彩幻羽一事了。过去,他能识破小禾的彩幻羽,靠的是黑鳞的力量,而黑鳞早在神域一战中碎裂了……他今日并非演技卓越,而是真真切切被小禾唬住了。
“当然,要配合着小禾嘛。”林守溪微笑着抱住少女。
少女象征性挣了一下,也乖顺地靠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环胸的手臂松开,转而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背,随后细声细气地问起了圣壤殿一行之事。
唯有楚映婵看出了一些端倪,事后她还悄悄告诉林守溪,说小禾本想变成我来试探你的,我恐怕出现意外,便骗她去欺负慕师靖,如此一来,你还有识破的能力最好,若是没有,也好心里有数,多点提防。
林守溪心中感动,后怕之余不由夸奖师父真是阴险狡诈,之后楚映婵就没理他了。
再之后……
林守溪已不知多久没过这样的日子了,这是他幼年修道时才有的平静与美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几乎不再奢望了。
这两个月里,他与小禾一同住在楚门中,每日煮茶论道,赏花看雪,或是闭关,当然,闭关也是一起闭的,楚映婵笑问起来,小禾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夫妻关’。
夫妻关里,他们虽没做夫妻该做的事,但哪怕只是住在一起,一同修各自的道,也觉得无比的安心,尤其是一睁开就能看到对方的时候。
太久的离别让他们都不舍得失去,哪怕休息之时,小禾也要将这少年抱住,听着他的呼吸与心跳入眠。
当然,再恩爱的夫妻也不会永远平静和睦,他们总会有吵架拌嘴的时刻。
这個时候,小禾便赌气不愿与他闭关,转而将楚映婵拉去一同修炼,林守溪问起,小禾就言之凿凿地说,这是‘姐妹关’,林守溪便问,自己能不能和楚映婵闭个‘师徒关’,话音才落,他就被她们压在雪地里,警示性地罚了一顿。
林守溪见她们姐妹牵着手入阁闭关时,不由幻想自己霸道地推门闯入,先将她们束缚着施顿家法,然后在她们的求饶声中齐齐正法,最后精疲力尽的少女与仙子便软绵绵地躺在左右两边,发出娇弱软糯的轻哼。
当然,幻想只是幻想,林守溪虽手握无心咒与神侍令,却不敢真正施为,他知道,依赖法咒虽能换来征服,失去的却是真心,哪怕真有那么一天,靠的也一定是他真诚的勤劳与汗水。
除了与小禾一同修行,作为楚映婵的徒弟,他也日常地要去师父门下上课。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上课会是彼此间的打情骂俏,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楚映婵在上课的时候是不苟言笑的,她认真地给林守溪讲授山门的心法、剑术,帮他调整招式姿势的微小错误,只为在真正的战斗中能快上一瞬。
林守溪明白,她是真的想帮自己变得更强,他心中感动,自也认真起来,听讲与讨论之时都是严肃的。
上课时,小禾也常在一边旁听,她对这教学也颇为满意,还让楚映婵不要怜惜自家夫君,该打就打,于是,林守溪偶有冥顽不灵之时,也会被师父抓起来打手心。
她会成为下一任仙楼之主……林守溪时常这样想。
尤其是楚映婵立在光里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她就像是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亦或是冰山之巅最清寒的一抹雪。
当然,这种感觉只会在白天有,晚上的楚仙子更像是冰雪中生出的莲花,看似清纯淡雅,实则散发着罂粟般的香,尤其是她只穿一袭薄如蝉翼的单衣在庭间赏月,被林守溪‘偶然’撞见时。
小禾在的时候,林守溪是陪着小禾的,这个雪发少女有着惹人怜爱的任性与娇软,仿佛一块怎么把玩也无法尽兴的美玉,唯有小禾不在的时候,楚映婵才会来找他,楚仙子更像是自投罗网,每每被欺负之后还要淡淡地说一句‘你不过是仰仗神侍令罢了’,虽这样说,小禾离去后,她还总是会来。
感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林守溪觉得哪日后院失火将他焚个干净,他也死而无憾了。
山门热闹,所以白祝也常来楚门找大家一起玩。
白祝是道门真正的宠儿,逗白祝几乎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了,白祝不怕被逗弄,只怕没人与她玩,所以哪怕她每天都会委屈巴巴离开,第二天又都会笑盈盈地再来,像极了她的小师姐。
慕师靖无处可去,也只好一边念着‘不屑与之为伍’,一边来楚门寻欢作乐。
大家一同游玩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或是在院中堆雪,或是在廊中下棋,或是围坐猜谜,偶尔也会去山下市集游乐,购置衣裳裙子或是新奇物件,冬日天寒,众人也常常在红亭聚饮。
觥筹交错,酒香缭绕,慕师靖与楚映婵自幼家教很好,饮酒甚少,在这酒桌上自是讨不到半分便宜,没几杯便晕晕乎乎了,剩下的美酒常由小禾一扫而空。
今日雪急酒烈,楚映婵与慕师靖已面颊潮红,裹氅而眠。
小禾亦有些醉了,她散着满头柔韧雪发,轻轻靠在林守溪的肩臂上,秀美的脸颊泛着酡红,热气从她薄唇间呵出,尽是酒香。
她心中忽地涌起了一丝懊悔,既想将预言的真相说出,又有些羞涩,便语意缠绵道:“我好渴。”
林守溪听了,低下头,对上她的目光,少女如雾的眼眸显得空虚,她薄唇翕动,却不作声,只似在索要着什么,林守溪会错了意,解下水囊递给她,“小禾,解解酒。”
小禾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递还给他,神色幽怨。
她清醒了一些,默默吞回自己的话,她不知道这种隐瞒有什么大的意义,不过也无妨,林守溪总是她的,谁也抢不走,现在……就当是修心了。
小禾虽有些不甘,却还是快乐的,这群注定会手握风云的少女,如今就这样横七竖八地醉倒在红亭里,醉得娇憨。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林守溪睁着惺忪的眼,扫视过红亭间一张张俏丽的脸,心中这样想。
两个月就这样安宁地过去,林守溪唯一的遗憾是,他始终没有收到小语的消息。
三界村时,这位可爱的徒弟还活灵活现与他讲着故事,现在,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小语已不留痕迹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两个月后,楚映婵的生辰到了。
大家一同为楚仙子过了生日,楚映婵嘴上说着对生辰并不看重,却还是第一时间去看了师尊给她准备的礼物,当她满怀期待地打开木箱后,却是大失所望。
师尊给她的礼物箱子里,有罩面的薄纱、淡金色的镶玉镂花冠、红白相间的发绳、也有折叠整齐的素净衣裳、轻盈纱裙……
它们都是当初楚映婵赌气给师尊的,如今被当作生辰礼物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一件没少,但也一件没多。
果然,她就不该对师尊抱有什么幻想。
小禾不忍心见她失望的样子,便说:“我也给楚楚准备了一样生辰礼物。”
“小禾准备了什么?”楚映婵问。
小禾将林守溪拉来,楚映婵心头一惊,心想难道她要把夫君送给自己,片刻后,只听小禾责令他给楚仙子解神侍令。
原来小禾一直记得这件事,她今日才提,就是想把它当成一样‘礼物’,在她心里,楚楚可是仙子,怎么可以背负奴印一样的东西。
林守溪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
神侍令顺利地解开了。
它的离去是如此轻松,就像是吹走一粒肩上的尘土,平日里总说‘你不过是仰仗神侍令欺我’的楚仙子却无法感到高兴,她甚至有种虚无感,就像是风在某个平静无事的午后撞开窗户,袭上面庞。
令解开的那刻,她听到了啪嗒一声,那是什么东西断裂后摔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她知道这是幻觉,但她也知道,林守溪同样听见了。
他们默默地对坐了许久,直到小禾轻声说:“我想回巫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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