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琴声一响,回荡着整个宴场,台下之人一脸如痴如醉,曲调悠扬,恰好适配上那玉琴的空灵之风,细水长流,犹如明月对湖般寂寥。
分明弹的景,却弹出了寂,不得不叹其琴术之高,曲融于其身。
“今年的乐曲魁首,蓝小姐绝对当之无愧。”不知道是谁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句,众人也纷纷应和起来。
第一开场曲便如此惊鸿,接下来参赛的人至少少了大半,而参赛的人,无非都是些凤毛麟角,稍有几个能听入耳的,终是不能身临其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宴台之上无人再登,徐清华先生口中琴魁得主呼之欲出,叶昕悄然站了上去。
“这是叶昕?她怎么有脸上台?”一位蓝衣女子瘪着嘴,一脸尖酸刻薄。
在众人眼底,叶家这个嫡长女至多称得上美人,却是与这种高雅乐器无缘,她脾性暴躁乃满城公认之事实,也就只是蓝家嫡女心肠好,才能折下面跟她交朋友。
“不对啊,怎么没带乐器?”这一声疑问引得众人再次向台上的少女投去。
却见那抹红影格外刺眼,少女莞尔一笑,明媚的眸中敛着几分傲气。
“臣女以叶代器,吹奏一曲,还请笑纳。”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原来是以树叶吹奏出哨声,可如此这般随意的乐器,怎么可能能够吹奏出动人的歌谣?
真是天方夜谭,哗众取宠。
不过这倒也符合她那迥异的性子,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可笑,可悲。
若说最不屑的,蓝雪晴毋庸置疑排在第一,方才还想着设计掰倒她,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
傻子会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叶昕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到了便会去做。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心血来潮,议论声纷纷扰扰,哨声一响,周围却是倏然陷入寂静。
曲声之高亢,穿云裂石,众人都为她的哨声屏息静气,白雁正在她的头顶盘旋,百蝶齐齐扇着翅膀向她飞来,柳絮婆娑起舞,那是能让万物复苏听命的号召。
轻风抚过,两颊边的碎发撩动着,衣摆飘飘,红衣少女正阖着眼,那曲声忽经平仄之处,似能勾动人的心魄,犹如看到了少女落魄之景,心口沉下一块大石,又被这哨声捆住,上不去下不来,沉闷着,不少人竟滴下泪珠。
曲落,是忧郁的韵脚,脑中回荡的节拍似乎成了催泪符,不断臆想着曲之惨态。
光是听到哨声便如此悲伤了么?可这吹奏的却是她的前生。
高亢,是少女的桀骜不驯,盛气凌人,入声,是皇子正妃那奋不顾身的爱意,平仄,是乞丐在皑皑白雪,萧萧寒风中等死的绝望。
如何毁掉一个阳光明媚的人?很简单,只需要让她陷入爱欲的泥潭。
叶昕淡定的神韵未曾有过一分变化,若是忽略那双指甲嵌入掌心的手,大概会以为她只是个演奏者。
陆淮宁微皱着眉,却是看不透。
那少女身上总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傲气,虽无法从她眸中洞察到什么,却能从背影看出一丝悲愤。
她那直挺着的背,被沉痛的恨意压弓一分。
这第一场乐器之魁,无可置疑落到了叶昕头上。
众人看待她的眼光,终于多了几分敬意。
蓝雪晴心底正狰狞着,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撕碎,面上却要装出一派亲昵:“昕儿,你真是太棒了。”
“倒也不必。”叶昕连装都懒得跟她装,扯着个违心的笑容看着实在反胃,她揉了揉额角,话里数不尽的戏谑:“不过是你,技不如人罢。”
狂妄自大,但这是她的本性。
听到这话,蓝雪晴眼眶立马憋出泪水,可怜又委屈,好似一只落水的猫咪,让人心底极了。
可再对上少女那双锐利的眸,居然通身生出一股寒意,甚至有种跪下谢罪的冲动,不知是在哪一瞬间,她看上竟然不似十四岁的少女,倒更像是深宫中走出来的狡猾又毒辣的贵人。
蓝雪晴愣了愣,却是没再装下去,她竟然有些胆怯,那少女的手似乎下一秒便能掐断她的嫩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