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托着圣旨的手在空微微一抖,神情很是尴尬。
“我本是罪臣,大明对我的厚爱我无以为报,我先叛大明,再叛满清,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吴桂苦笑:“只怕我重返大明,也会被无数人唾弃!”
借口!
张焕当然知道,这是借口。
“陛下明白当初吴总兵在辽东起兵只是为了给先帝报仇,后来为东虏所迫,是逼不得已,每念至此,陛下垂泪不已!”
“是吗?”吴桂耸了耸肩,他心中很矛盾。
张焕舌绽莲花:“满清在江北只有一块富庶的地方,那便是王爷的封地四川,王爷回蜀之后,蜀之军政全由大人一人决断,又坐拥地险,何必要为东虏卖命?”
吴桂不自觉扶上刀柄,嘴唇紧闭,大明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令他无法自拔。
两年前,清军势如破竹攻下江南时,吴桂心中已认命。
眼下大同虽然被杜尔滚攻破,但他在满清知道满清的底细,八旗兵马在大同城下损失不小,满人已不复当年之勇,只知道督促大明降卒在前冲锋陷阵,而他正是首当其冲。
但要让他就此反清复明,吴桂心中又顾虑重重。
满人虽然防备大明降将,但也必须要依靠大明降将,他在满清中地位超然,回到大明后,他担心的是将来……
张焕作为郭臻的特使,本事自然不小,他把吴桂的心思看的透彻,继续劝道:“王爷何须担心,楚王的仁慈和宽厚天下皆知,更何况,楚王与王爷也曾并肩为战过!”
吴桂左思右想,摇头道:“这道圣旨我不能接!”
吴桂再次拒绝,口气很坚决。
张焕没有放弃,再劝道:“王爷身边都是从辽东带出来的子弟兵,难道要在湖广做手足相残之事?楚王常说大明人当以家国为重,王爷如此英雄,何必甘为东虏驱使?”
“大胆!”吴桂大怒,右手顺势拔出腰间配刀。
“在下失言了!”张焕连忙赔罪,不过,他脸上没有多少恐惧。
吴桂把战刀重新插回刀鞘:“我意已决,你无需再多言,明天我送你出兵营,你莫要再在我眼前出现!”
张焕见吴桂嘴上说的坚决,但并没有杀他的意思,知道他还在矛盾和纠结中。
说起来,张焕每次走入吴桂的兵营,都抱有必死之心,是人都怕死,他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时是何等命运,硬着头皮趁热打铁询问:“王爷究竟要朝廷怎么做,才能相信朝廷的诚意!”
吴桂眼中迷惘,他见到张焕的焦急,知道这个信使确实是一片赤诚,但张焕只是个信使。
“就算王爷对满清忠心,难道杜尔滚就能相信王爷吗?”张焕用语言一点点击溃吴桂心中的防线:“吴襄为何会反?那不仅仅是他心中有心魔,杜尔滚心中也有心魔啊,王爷不是旗人,不是满人的奴才,杜尔滚忌惮王爷手中兵马,但满人永远不会真正的信任大明人!”
杜尔滚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张焕,因为他提到了吴襄。
吴襄已死,但他反叛的原因众说纷纭,其中在满清中流传最广的说法正是宣大总督耿淳中了陈泰的死间之计。
陈泰率义军返回江南,很快被任命为南京提督,更像是证实了这个消息。
张焕瞧见吴桂眼中的杀意,心头闪过一丝惧意,继续说道:“王爷无需怀疑我!”
“罢了!”吴桂终究还是不敢杀死张焕,这个人只是个小人物,他杀了张焕等于绝了投向江南之路。
有时候,真正可怕的不是流言和死间,而是心中的怀疑和恐惧。
吴桂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容我再好生想想!”
张焕不敢再多说,拱手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