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明军拄长枪靠在城门口巡视来往车马人流,有装扮精致的厢马车,也有粗木定制的粗鄙拖车,有羽扇纶巾的文士,也有光着上身瘦骨嶙峋的民夫。
半下午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四人脚步缓慢,吩咐马夫先行驾车回商号。
一辆辆空骡马大车出大同城,驾车的汉子表情麻木,郭臻知道那是售粮的农民。
秋粮上市后一个月即是缴税的期限,农民必须尽快将手中粮食换成银子缴纳朝廷的税款,一条鞭法将田税和丁税合二为一,从此朝廷只收银子不收粮食,秋收之后各地的粮价牵动天下人的心。
“今年粮价如何?”郭臻随口发问。
“今年大同收成良好,二两五钱银子一石。”王殷回答。
“不到三两?”郭臻惊讶,前两年最高曾涨到五两一石,“商盟收购了多少?”
“米行有米行的规矩,右玉那边商盟占了大头,大同这边收的倒是不多。”
像米行这样门槛极低近乎稳赚不赔的买卖,各地都由自己的势力把持,价格也由行会统一制定,敢私自提价收购是要犯众怒的,日后生意也无法做了。
各地的商人也都很守规矩,比如说大同的商人不敢随意到右玉去收粮,除非有极强的后台,否则鱼龙混杂的地头蛇会让冒犯者吃不了兜着走。
郭臻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像商盟在右玉县和杀胡口外一样,每家商号也都有自己的门路。
“我们需要粮食!”郭臻坦言道:“这个价格太合适了。”
“大同府都是这个价格,谁也不能私动,收得多少全靠地方,右玉非产粮之地,我们还真没办法。”王殷向他解释。
再要买粮,他们就必须要从粮商手里买粮,当然也不再是这个价格。
“一个月后价格就上去!”陈敬插言。
郭臻摇头道:“今年行会的价格是不是定的太低了,鱼米之乡的江南米价也不会比这低多少。”
“丰收年啊,当然要如此!”王殷的语气略显夸张:“大同十年才碰上这么一个丰收年。”
眼见郭臻不以为然,王殷解释道:“这个价格也不是行会随意定的,像今年的这个收成,老百姓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
十年一遇的丰收年,老百姓的日子也只是能过的下去,富有者的财富来自于对最穷困者的盘剥,郭臻默然。
四人才进门不远,一个武官带两个兵士迎上来,三四丈外就朝郭臻等人招手,口中呼唤:“郭东家,这里!”
郭臻循声望去,喊他的人名叫贺英,曾是瓦窑口堡的守将,那一战侥幸活了下来。
秦锋和贺英有交情,郭臻对贺英这样的敢战之将也很欣赏,不但出银子治好了他的伤,还不吝钱财帮他在军中打点,现在贺英当上了大同南门守备千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