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晋叔叔聊了很久,晋叔叔表面上也是一片平静,但越是平静,越昭示着以后的不平静。
这一关,晋叔叔能过去吗?挪用公款一说是谣言还是真实?
杜安然不得而知,她捧着从晋叔叔那里借的书,怎么都无法入睡。
既然无法入睡,她便随手翻动着这三本书。
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看书了,只是,当她翻开保罗那本书的时候,却在中间一页里发现了几张纸。
借书的时候没有看到,现在却看到了,杜安然不由小小好奇了一下,就将纸从书中抽了出来。
竟是几张漂亮的压花信笺,薄薄的纸张,透着栀子花一般的淡香。
这幽香像是从久远的年代传来的,穿过了尘埃,带着馥郁的岁月气息。
杜安然借着床头的壁灯打开来,信笺上是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因为年代大概真的有点远了,钢笔字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够看得清楚。
杜安然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钢笔字,这字就将她吸引了,她不免从第一页就认真读了下去。
原来是家书,还是晋叔叔写过少南母亲的家书。
也是,那个时候没有电子邮箱,没有聊天工具,唯一的联络方式就是写信了吧!
杜安然从头读到尾,看到落款处写着晋叔叔的名讳:晋海国。她也从信中得知了少南母亲的名字:许柔惠。
杜安然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诗经》:申伯之德,柔惠且直。她觉得真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她对于晋少南的家庭几乎是不了解的,她最多是了解晋少南这个人,却几乎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家庭。
但从这几页信纸中,她却得出了几个信息。那就是,晋家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大富大贵的,在晋少南很小的时候,晋家还是很穷的。
还有,晋叔叔很爱他的妻子,一直在信中承诺,会给少南一个很好的未来。
读完信的时候,杜安然唏嘘不已,不免有些喟叹。原来一个家庭荣光的背后,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晋家如此,辛家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在伦敦的时候,国子给她讲辛老先生的事情,还有辛子默的事情。她才知道,辛家虽然很早就是望族,但当辛老爷子抛弃国内的一家人毅然决然去了伦敦的时候,辛子默他们一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是还好,辛子默很聪明,有着非凡的手段和从商头脑,才将辛氏做大做强。
杜安然也相信,现在摆在辛子默面前的是一道难题,他只要义无反顾走下去,就一定能力挽狂澜,将辛氏立于A市的不败之地。
想了一会儿,杜安然就拍拍脑袋,她真是什么事都能想到辛子默那儿去……
她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这几页纸,她估计这本书晋叔叔很久都没有翻过了,书页还很新,不然的话也不会将这几页带着思念的家书留在书里。
杜安然知道,晋少南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杜安然看到这封家书真得是感慨万千。
正好,这几页纸夹在了保罗的一首诗的书页中间:《死亡赋格》。
“清晨的黑牛奶我们傍晚喝我们中午早上喝我们晚上喝我们喝呀喝我们在空中掘墓躺着挺宽敞那房子里的人他玩蛇他写信。”
……
这是一首极为伤感的诗,杜安然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就曾经读过原德文版的,她也知道,保罗·策兰后来是死于自杀。
杜安然的心里划过一丝丝悲怆,她读完这首诗后再看一看家书,想一想这二十多年来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中则更为凄婉。
她将家书折叠好重新放进了书中,本来就睡不着的她这下子就更加睡不着了。
如果人世间没有这么多悲欢离合,是不是一切的哀戚和怅惘就没有了源头……
她关掉了床头的小灯,房间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深蓝色的窗帘上透着点点月光,这安谧的蓝色能够让她的心安静许多。
忽然,她眉心一动,右手拂上了肚子。
这个孩子又在动了,今天晚上这孩子格外闹腾,都说四个月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孩子的动静,她这才三个月,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不一样了。
这份感觉很微妙,也很幸福。不同于任何其他的幸福,这种感觉是这个孩子才能带给她的。
她拍了拍肚子,这小娃娃才不动了。杜安然笑了,这孩子还挺乖……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担忧她和这个孩子的未来。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她需要尽快找一个机会出国,再然后,最好永远都不再回来了……